「陛下請您過去。」那個年輕人很不禮貌地盯著海因茨。
海因茨並不在意,他知道陛下身邊有這幫人,每次派這幫人傳達旨意意味著陛下非常不滿。這招以前也經常被用來對付聯盟的其他國家。
對付這招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無視。
海因茨也不答話,朝正在開會的那些人說道:「你們該幹什麼就去幹什麼,下午四點繼續開會。」
說著他站起身朝著門口走去。
那個神情倨傲的年輕人完全被晾在一邊,雖然心中氣惱卻一點辦法都沒有。海因茨貴為參謀總長,地位比他高不知道多少。
從參謀總部到那座山穀需要半個小時到四十五分鍾左右的時間。
當海因茨朝著那座山穀趕的時候,喬治五世正陰沉著臉坐在一張椅子裏,他的麵前站著專門負責情報這一塊的聯絡官。
這個聯絡官原本是他的貼身侍從,自從這位皇帝陛下對情報部門徹底不信任之後,他除了有重大戰事時會命令情報部門把每份情報都立刻送給他批閱之外,還在情報部門裏安插很多親信。
喬治五世對參謀總部同樣不信任,事實上他除了對和他一樣歇斯底裏的波羅諾夫完全信任之外,對任何人或多或少有些懷疑。特別是像海因茨這種重要人物,身邊更是佈滿他派過去的眼線。海因茨在開會,他已經對會議的內容知道得清清楚楚。
「連他也認為我們已經輸了嗎?怪不得悲觀氣氛會這樣濃。」喬治五世很想大罵一通,他需要發洩。
不過真正瞭解這位陛下的人都知道,皇帝陛下不像他顯露的憤怒。喬治五世真正發怒時反倒非常冷靜。
事實如此,喬治五世剛得到前線潰敗的消息,心情頓時糟到極點。如果那時海因茨趕過來肯定沒好果子吃,但此刻聽了情報部門的報告,這位陛下的心情反倒好了很多。
因為他確信海因茨沒有背叛他的打算。
誰都知道帝國已經輸掉這場戰爭,如果海因茨有異心,現在應該會到處串聯,和衛戍部隊的人進行接觸,旁敲側擊看那些人的反應;如果有可能就會拉攏他們,之後發動政變。
但海因茨卻在考慮退路。
一個準備逃跑的人不會想著背叛。
喬治五世早就知道海因茨千方百計節省下一批物資,去年開始在南部海域秘密建造海上基地。
這種事根本瞞不過情報部門的眼睛。
喬治五世從來沒有和海因茨提過此事,在他看來這種作法是對時局悲觀的表現,會打擊前線將士的信心,畢竟那時戰局看起來還處於勢均力敵的狀態。但他不會命令海因茨停止那些項目。
有一條退路總是好的。
他曾經想過和霍華德一樣,與自己的帝國共存亡,但隨著失敗的陰影越來越近,他的心卻越來越動搖。
此刻他一邊大聲斥罵著,一邊在心裏想:到底是殉國?還是逃亡?
心裏一旦有事,因為戰事失利而產生的憤怒和恐懼全都變得不那麼強烈。
四十分鍾之後,海因茨終於到了。
喬治五世看到海因茨進來,原本一肚子火氣居然發洩不出來。他突然發現情況沒有惡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實在不行,他還可以退往外海。
「從前線發過來的影像,你肯定已經看過了吧?」喬治五世最終決定不提海上基地的事,他也不打算和海因茨發火,他的參謀總長還是挺負責任的。
當然真正原因是喬治五世感覺到,海因茨當初未雨綢繆事先準備退路的這件事做得不錯,他不想冷了海因茨的心。
海因茨臉上露出一副天塌的模樣,心裏卻很淡然。他知道結果會這樣,他之所以在知道前線潰敗之後沒有立刻見皇帝陛下,就是不想在皇帝最光火的時候當這位陛下的出氣筒。
「我隻能說,幾十年的努力全都白費,我們當年的設想完全泡湯。這種強行提升上來的聖級根本不能和真貨比。比斯也就算了,他畢竟動用『雷神』,能夠看到這部傳說中最強的靈甲,恐怕是我們唯一的收穫。但看看馬克斯就知道差距,他一個人對付三個,而且看起來很輕鬆。」
海因茨睜著眼睛說瞎話。參謀總部裏有一批人專門負責分析高階騎士之間的戰鬥,他們得出的結論是:馬克斯和他師傅一樣領悟空間之力,他師傅能夠撕裂空間,而他的能力似乎是空間跳躍。
正是因為有空間跳躍,所以他的格擋瞬息即至,別人攻得再快也沒用,全都被他適時地抵擋。他的攻擊是直接命中對手的要害,看不到痕跡,根本無法抵擋,同樣也無法閃避。
喬治五世對於海因茨的話,雖然明知道有些偏頗,卻不想駁斥他。
剛才看了影像之後,他也有過失望的感覺。原本在他想來,花費這麼巨大的代價,犧牲十幾個天階騎士才將這幾個人從天階提升到聖級,再加上用了爆裂鬥氣之後快到極點的速度,他們應該比一般的聖級強者更加厲害,結果卻是遜色不止一籌。
這和他的預期相差得遠了。
看到喬治五世沒有反駁,海因茨的心更定了。
有些人一旦做錯事,隻要找到推脫的理由,心裏就安定,感覺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皇帝陛下原本不是這類人,而他希望的就是陛下變成這樣。
成為一隻鴕鳥總比變成歇斯底裏的瘋子要好得多。
現在他至少成功一半。
「我對波羅諾夫也挺失望,他如果搞不出新式靈甲就算了,至少我們不會在擁有希望之後再經歷巨大的失望。我們的靈甲比同盟的靈甲明顯差一點,但這點差距又是致命的,我們的人連逃都逃不了。」海因茨找出第二個理由。
喬治五世對於這個理由倒是有些認可,不過他沒打算怪罪波羅諾夫。
或許是同病相憐,他認為波羅諾夫挺可憐的。那個傢夥生不逢時,之前一直被艾斯波爾和莎爾夫人壓著,好不容易要翻身了,突然間跑出來一個怪物,把他一腳踩在底下。
並不是波羅諾夫沒本事,實在是因為他的對手太強大了。
「算了,戰敗已經定局,現在重要的是我們應該怎麼辦?」喬治五世已經沒有其他想法。海因茨的引誘計劃非常成功,這位陛下從精神上的巨人急劇萎縮成一個陽痿的侏儒。他剛才還在考慮是否要與國共存,現在隻想著怎麼逃跑。
「現在隻有執行『鐵血計劃』,或許能為我們多爭取一些時間,雨季也對我們有利。」海因茨說道。
「鐵血計劃」就是將軍隊裏所有修煉風屬性功法的人全都改造成鐵血騎士,到了這個時候,再嚴格保密已經沒有意義。
「就按照你的意思辦吧。」喬治五世也不再想什麼民心。
他知道海因茨的幾個海上基地有多大,雖然設計標準是能夠容納三十萬人口,但考慮到食物和日常生活用品的供應,七萬人已經是極限。這七萬人肯定要算上家屬,也就是說他頂多帶走兩萬人馬。
他肯定要挑選忠誠於他的人。他的近衛軍差不多有這個數量,他隻要對這些人好、得到他們的忠誠就足夠了。
得到皇帝陛下的許可,海因茨鬆口氣,不過他還有其他想法。
「現在索貝已經不太安全,一些重要部門有必要撤到更安全的地方,皇儲和幾位殿下是否也要……」海因茨看著皇帝陛下,他等待陛下的決定。
雖然沒說更安全的地方是哪裏,不過兩個人心照不宣。
「不,他們必須留下,我們一家必須做出表率。」喬治五世毫不猶豫地做出決定。
對於他們來說,早走晚走都一樣,從索貝飛往一號基地才一天一夜的時間。
「我已經擬定一份名單,您是否要過目?」海因茨早有準備。
那份名單上羅列的全都是喬治五世最親信的重臣。
從那座山穀回來,一路之上海因茨顯得非常冷漠。
回到索貝,海因茨沒有繼續召集人前來開會,而是直奔機要室。
機要室的外間全是一排排的通訊設備,這裏擠滿了人,顯得異常嘈雜。裏間幽靜許多,裏麵分成六個小房間,每個房間隻有門沒有窗,從前線過來的消息都要按照類別分開,然後送進那些房間等候處理。
海因茨進了最裏麵的房間。
他剛進去,一個微微有些禿頂、戴著小圓眼鏡、四十多歲的紅頭髮小鬍子,立刻緊隨其後進了房間。
那個小鬍子原本一直在外間通訊室蹓躂,隻要有消息過來,負責通訊聯絡的念者都要先把消息拿給他過目,由他身邊的記錄員抄錄一份復本之後,才能拿去裏麵分析和歸檔。
這個人是皇帝陛下安插在參謀總部機要室的親信。
此人確實有權力監視任何人的工作和交談,但以往他不敢肆無忌憚,居然連參謀總長海因茨的行動都要監視。
看到這一切,參謀總部的人隻能在心底感覺氣憤,表麵上不敢顯露出來。
沒有人知道,當那扇門關閉之後,那個小圓眼鏡的紅髮小鬍子完全換了另外一副模樣。
「你的表演非常成功,皇帝已經被你騙過去。他剛才下命令讓我們配合你把人撤往安全的地方。」小鬍子說得很委婉,不過海因茨完全能夠明白其中意思,喬治五世肯定還是不怎麼放心。
做為最後的退路,撤往外海那些島嶼上的肯定必須是皇帝最信任的人,要不然萬一弄幾個同盟的間諜上去,恐怕連最後的退路都保不住;就算沒有同盟的間諜,弄一幫有異心的人去也是很大的麻煩。
皇帝陛下是從瓦雷丁殘餘勢力的身上得到這個教訓。現在撤往海外的瓦雷丁人已經分裂成三大陣營,要不是有蒙斯托克這個最大威脅存在,恐怕三大陣營已經自己打起來。
所以喬治五世所說的配合,實際上就是監視。
「這不是正好嗎?你們的手裏肯定有名單吧!」海因茨笑了起來。他本來就為不知道誰才是皇帝的鐵桿支持者而煩惱,他比不上皇帝陛下,根本不敢自己養一套情報班子,更不可能往皇帝的身邊安插眼線。
「有。」那個紅頭髮小鬍子不由得苦笑,他本人肯定在名單當中,但有誰知道他早已做出相反的選擇?
說穿了很簡單,現在帝國敗局已定,有些人必須要為戰爭的失敗負責,但對他這種小人物來說不會有什麼大礙,他的手上沒有沾過同盟的血。
他相信,不隻是他一個人有這種心思,皇帝陛下身邊的親信裏肯定有很多人這樣想,隻不過沒人接觸他們罷了。
正因如比,他越發慶幸參謀總長直接找上他;他也慶幸自己沒有犯糊塗,沒有說什麼考慮之類的傻話。
「接下來皇帝會下令,將達到條件的騎士全都改造成為鐵血騎士,這件事會讓他徹底失去騎士們的忠誠,我現在需要的是將這種不滿化為憤怒。」海因茨沒有說需要做些什麼。
那個中年人已經明白,這是讓他找人扮演凶殘走狗的角色。
上麵如果下的命令不得人心,一般來說有兩種做法:一種是安撫,讓宣傳部的人出馬,另外再給點實際補償,化解大家心中的怨憤;另外一種就是強行壓製,誰敢抗拒命令就交給執法處。
這兩種作法,前者不會出事,但有可能效果不佳;後者效果肯定好,但是出問題就絕對是大問題,弄得不好就天翻地覆。
如果是以往,就算軍隊不滿,麻煩也不大。喬治五世當政四十幾年,對於國家的控製力夠大,對他忠誠的人遍佈於各個部門,守衛索貝的軍隊也會聽從他的命令。
但現在海因茨用退往外海這個誘餌把皇帝的親信送往海外,就算不是全都送走,送走其中的一部分也足以讓皇帝在需要人的時候,上下聯絡不靈,讓他的命令無法傳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