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與你父親倒是像。」她說。「也隻你兄長謹慎內向一些,不敢與朕說這樣的話。」

說著,她輕飄飄地將奏折往桌案上一放,道。

「剛才不過是玩笑罷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這個道理朕不知道,也不必再坐在這個位置上浪費時間了。」

說到這兒,她抬頭看向方臨淵。

「既然你想明白了,朕就答應你。兗州境內眼下不太平,高句麗又逢新舊更迭蠢蠢欲動,若無異議,就去兗州先跟著那裏的守將學一學吧。」

竇清漪輕易而舉地就答應了他的請求,按理說,方臨淵是該高興的。

可是,聽見這話,他不知為何竟笑不出來,隻是俯下身去,朝著竇清漪行禮道。

「臣多謝陛下成全。」

竇清漪嗯了一聲,沉吟片刻,又對他說道。

「臨走之前,去跟璴兒告個別吧。」她說。「他與你素來交好,想必會舍不得你。」

方臨淵羞愧得都要抬不起頭來了。

是呀,趙璴跟他這樣交好,而他呢?怎麼這樣忘恩負義。

他沉重地低頭,正要應是的時候,趙璴的聲音,冷不丁地從身後傳來。

「兒臣就在這裏。」

——

趙璴的聲音聽不出喜怒,麵無表情的臉上也看不出什麼情緒。

一直到方臨淵與趙璴一道,行到了殿外空曠廣場上的無人處。

方臨淵一路隻管悶著頭往前走,忽然間,趙璴停下了腳步。

「哎呦!」

方臨淵一時沒剎住,一頭撞在了他的後背上。

方臨淵揉著額頭,正要抬眼去看趙璴,卻忽地被一把捏住了手腕,這麼拉著,強讓他抬起頭來。

「為什麼沒跟我說過?」

方臨淵對上了一雙結滿寒霜的眼睛。

「什麼……」

「你要走的事情。」趙璴道。「為什麼從沒告訴過我?」

方臨淵說不出話。

可趙璴似乎……是真的生了氣,還是破天荒的、嚴重極了的那種。

「你甚至已經去奏明了母皇,我都尚不知情。」趙璴說。

這種事……怎麼能讓他知情呢,那不是讓他徒增煩惱嘛。

「你別問了……」方臨淵早下定了偷偷離開的決心,這會兒與趙璴相對,隻好求他。

「我不是不讓你走。」卻聽趙璴深深呼吸道。「也不是要把你鎖在京城裏,為什麼不敢跟我說?」

「我……」

「方臨淵。」趙璴步步緊逼,甚至一字一頓地喚出了他的大名。

方臨淵這輩子頭一次有心上人,哪裏受得了這樣的步步緊逼呢。

他感到慌張,怯懦,甚至有種難以抑製的委屈,像是在不知情時,無力地被命運玩弄了一圈,強架在了眼下的境地裏,進退兩難。

他怎麼就會喜歡上趙璴呢,他們兩個……明明都是男的啊。

終於,在趙璴的逼視下,他抬起眼來,眼眶泛起微微的紅暈。

「你別問了。」他說。「之後,也不要再來找我了。」

「……什麼?」趙璴的眉頭剎那間擰得死緊,目光隨之一凜。

便見方臨淵抽了抽鼻子,抬手按著他的肩,將他推開了。

「我對你生出了不該有的汙濁心思,是我下作。」他說道。

「以後,你就當沒我這個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