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妹雙眼都是恨意看著他,那眼裏的猩紅與恨仿佛熊熊燃燒的火焰,讓她那雙眼亮得驚人,卻也可怕的嚇人。

謝彥斐皺著眉看著這一幕,看到儀妹又朝著馮騁撲過去,竟是這時候還想要了他的命,影青上前拉開她,點了穴道,儀妹昏睡過去。

馮騁渾身顫抖著,難以置信看著,他不懂,為什麼以前聽話乖巧的義妹竟然還有這麼可怕的一麵。

謝彥斐皺著眉看著昏迷的儀妹,他腦海裏不斷閃過之前儀妹死死盯著馮騁佈滿恨意的雙眼,她是真的恨他,恨不得將其千刀萬剮。

就像是她殺了鄧少爺一次不夠,甚至還想殺了第二次。

知府看都冷靜下來,看向謝彥斐:“公子你看接下來……”

謝彥斐擺擺手:“把人都先帶回府衙,接下來就看你怎麼斷了。”他揉了揉眉心,被裴泓攬住了肩膀,兩人幹脆朝外走去。

謝彥斐踏出大堂的時候,聽到隱約傳來的哭泣聲和安撫的聲音,是鄧夫人和鄧老爺,他們是真的難過,他們隻有鄧少爺這一個獨子,如今老年喪子,白髮人送黑髮人。

老管家抹著眼,他是看著大少爺長大的,沒想到……還沒看到大少爺成家立業,卻反而被這麼一個心腸狠毒的女子因為愛而不得給殺了。

謝彥斐聽著哭泣聲,想到平白受到無妄之災的鄧少爺,歎息一聲,既然來了,那還是去上柱香吧。

謝彥斐表達了自己要上香的意思,老管家感慨之下,更是感激,連忙應了,帶著謝彥斐他們去靈堂,連知府對這位公子都這麼恭敬,這公子還念著他們少爺,他自然不會拒絕。

大堂離靈堂有些遠,老管家提著燈籠邊在前頭引路,幫輕聲說著一些鄧少爺的事,“……大少爺從小就是個聽話的孩子,老爺很是省心,本來都打算過兩年把家業都交給大少爺,他們兩人也能去遊山玩水歇歇了,可誰知道,竟然會遇到這麼一個理智性子這麼偏激的瘋人。老奴本來以為這輩子遇到一個瘋人已經不可思議,沒想到,竟然還會遇到第二個,還都被老爺遇到了,怎麼就這麼倒楣。”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謝彥斐本來一直總覺得心裏不舒服,他總覺得這件事似乎有些太過輕鬆,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可儀妹的理由倒是也說得過去,畢竟他見過比儀妹更心思變態可怕扭曲的。

可這會兒聽到老管家這麼說,心頭一動:“還有一個偏激的瘋人?不知老管家你說的是誰?”

老管家此刻眼圈紅紅的,大概是夜深人靜心理防線是最低的,若是以往他肯定不會說,可這會兒真想說一說把自己因為大少爺的死的難過給抒發出來:“那個瘋人是我家老爺的一個舊交,簡直……”老管家找不到這個詞,最後歎息一聲,“他自己一個人,不僅害了他一家,還害了馮老爺。”

“嗯?馮老爺?你說的是馮騁的爹?”謝彥斐想起來之前問過掌櫃的提及過這馮騁,說是之前家裏還有家底,隻是馮老爺生意失敗之後跳了井,留下孤兒寡母,後來多虧了鄧少爺接濟馮騁。

老管家點頭:“是啊,馮老爺以前就住在這宅子隔壁,不過生意失敗之後都賠了進去,賣給別人了,本來馮老爺其實也不用死的,隻是……他過不去心裏那道坎,大概是,愧疚吧。”

謝彥斐走近了一些:“怎麼說?”

老管家道:“大概三四年前吧,馮老爺得到一個好的生意,馮老爺的意思雖然冒險,但是一本萬利,若是成功了,馮家一定能成為永薑府首富,他把這件事告訴了我家老爺,還有當時老爺的一個這些年都有往來的一個生意夥伴,他們三人關係挺好,就合夥想著大幹一場。

隻是……生意幹到一半的時候,我家老爺看苗頭不對,因為當時投進去的銀錢都收不回來,可馮老爺和另外一位易老爺覺得這隻是前期,慢慢來就行,老爺信了,就繼續,可後來還是心裏不安,所以老爺……就勸他們這時候收手,可兩人當時都紅了眼,非要硬著頭,覺得這時候收手太虧了。

老爺這人太過謹慎,看勸不服他們,隻能自己撤了,雖然虧損了不少,傷了些元氣,可到底還能撐下去。這種事老爺不便對外人講,隻是變賣了不少外地的產業這才抱住永薑府這邊的,倒是沒被發現。

也多虧了老爺警醒,否則,就真的跟馮老爺易老爺一樣傾家蕩產了。”

謝彥斐:“那易老爺如今怎麼樣了?”

老管家歎息一聲:“馮老爺易老爺兩人傾家蕩產徹底被騙的身無分文,易老爺當時沒經受住打擊,直接就瘋了。馮老爺當時愧疚不已,老爺也同情他們,當時跟馮老爺說借他一筆銀錢,讓他東山再起,還讓他問問易老爺,若是有需要,也可以幫他們。馮老爺當時雖然失敗了,可到底還要養活一家老小,加上有老爺幫忙,就打起精神去易老爺那裏去找他,想看看他的情況,並告知這個情況……可誰知道……這易老爺竟然……”

謝彥斐覺得自己的心髒猛地跳了起來:“他做了什麼?”

老管家歎息一聲:“他竟然……瘋到一把火燒了整個易府,他一家都被他自己活活燒死了,一個都沒能逃出來。當時馮老爺剛好就在那裏,親眼目睹了這一幕,雖然被救出來,可大概是因為這件事覺得易老爺一家的死都是因為他,所以後來回來沒多久,就投井死了。因為這件事我家老爺還幫了馮家,所以馮少爺很感激我家少爺,他們關係一直挺好的。可沒想到……這次竟然因為這件事……”

靈堂剛好到了,老管家卻沒再說什麼,率先進了靈堂。

謝彥斐給鄧少爺上了香,可看著鄧少爺的牌位,腦海裏一直想著老管家之前的話,他腦子亂糟糟的,等出了鄧府,一股涼風吹過來,他腦子清醒了些,看向裴泓,後者也在看他,“王爺,你是不是懷疑……”

謝彥斐輕嗯了聲:“易老爺,這個儀妹……她的臉是被燒的,這太湊巧了,她兩年前出現的,還有她會武,一個商賈的大家閨秀應該不會練武,所以她很可能是用來保護人的貼身婢女。她的模樣與那位玉姑娘長得這麼像……到底是偶然還是……根本就是有關係?”

更何況,這個易與儀,同音不同字。

謝彥斐帶著裴泓幾乎是立刻回了府衙,剛好馮騁還在那裏,他看沒有別人,直接問:“儀妹這個名字,是你給她起的,還是她來的時候就說自己叫這個?”

馮騁本來以為案子已經了了,“是她自己本來的,她說自己就叫儀妹。當時也是因為這個名字跟義妹同音,我娘覺得這是上天的指示,就給我當了義妹。”

謝彥斐長歎一聲:“你還是別回去了,讓知府給你找個理由,還有一些細節需要配合。”

馮騁不解,這兇手不是找到了嗎?“為什麼?”

謝彥斐看他一眼:“……因為兇手不止一個,你回去可能就沒命了。”

這個儀妹哪裏是因為什麼因愛生恨得不到幹脆毀掉,她這是聽到之前她聽說自己要去查她之前毀容的身份,怕暴露了那位玉姑娘所以幹脆承認了。

如果這位玉姑娘就是那位易老爺活下來的遺孤,她很可能聽說過易老爺放過之前的一些瘋言瘋語,估計是關於馮老爺和鄧老爺。

鄧老爺安然無恙,馮老爺也被鄧老爺說要幫他,這估計在易家那邊看來,就是兩人合夥騙了他。

這玉姑娘如果遺傳了這種偏執,怕是會覺得自己家造成這一切都是因為鄧老爺和馮老爺。

馮老爺的自盡更加讓她覺得是心虛愧疚。

所以,她要殺了鄧少爺,讓鄧老爺後悔一輩子,順便讓馮騁成為兇手,一次解決兩個,讓他們鄧馮兩家同樣家破人亡。

謝彥斐想到這種可能性頭都疼了,沒想到鄧少爺的真正死因竟然是因為上一輩的事……

謝彥斐找來知府,說了這件事,讓他暫時壓下什麼也別說。他當時找過玉姑娘,怕是玉姑娘也怕自己會查到什麼,暫時不會出手,所以他讓影青去私下裏查這位玉姑娘的真名以及身份,並以這件事瞭解之後要離開為由,真的從府衙這邊坐上馬車離開了永薑府。

不過謝彥斐他們出了永薑府之後在一處停歇下來,並未真的離開。

謝彥斐他們“離開”永薑府不過半日,等天快黑的時候,這位玉姑娘以拜祭為由,上了鄧家的門。

謝彥斐幾乎是猜到這位玉姑娘想下一步做什麼,以拜祭為由在鄧老爺麵前露麵,鄧老爺既然與易家關係好,怕是登門過,見過這位玉姑娘也說不定,到時候鄧老爺認出這位玉姑娘是舊人遺孤。

加上與鄧少爺的牽扯,以及鄧老爺對易老爺一家的同情愧疚,鄧老爺痛失愛子,應該會更加同情玉姑娘,繼而如同馮家當初留下儀妹一樣,為她贖身收為義女,之後的事……怕就是相處的時間久了之後,讓鄧家,徹底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