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月瓊知道自己在某些時候有些遲鈍,好吧,不是有些,是很。他是很遲鈍,可是他沒想到自己竟如此遲鈍!洪喜洪泰什麼時候會武了?還武藝超群!他居然不知道!

「洪喜洪泰!住手!你們也住手!」

眼看小妖要被驚醒了,月瓊趕緊河東獅吼。洪喜洪泰住了手,護在他身前,突然冒出來的黑衣不蒙麵人也住了手。

事情是這樣的。在月瓊準備回艙內睡覺的時候,他們身後突然出現了兩條形跡可疑的船,接著那條船上的人就莫名地跑到了他們的船上。他們一出現,話都沒說洪喜洪泰和侍衛們就手拿武器沖了上去。雖然他不會武,但也看得出來對方隻守不攻,並沒有傷人之意。

月瓊單手抱緊小妖,問:「你們是誰?」

對方的頭目抱拳恭敬地說:「在下徐離天,奉君上與君侯之命前來接少爺與小少爺。」

洪喜洪泰臉色驚變,握緊手裏的劍。

徐離?月瓊心下一動:「你們可有信物?」

徐離天馬上從懷中掏出一枚信物,還有一封信。洪喜接過,看了看沒有什麼問題才轉身交給公子。把看熱鬧的小妖交給洪喜,月瓊直接打開信,那枚信物他也有,不過現在在小葉子身上。信一打開,熟悉的字跡躍然紙上。月瓊的眼圈瞬間紅了,呼吸不穩。信上隻有短短一句話:幽兒,爹很想你。爹想見你和小妖,爹讓徐離天去接你,爹在霧島等你。

把信折好,月瓊馬上說:「我和你走。」

「公子!」洪喜洪泰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

月瓊吸吸鼻子:「徐離叔叔,洪喜洪泰是我的家人,他們也得和我一起去。我要寫封信給一個人,還勞煩您幫我把信帶給那人。」

「少爺隻管放心。君侯盼著與少爺團聚,這幾日總是睡不好,還望少爺能立刻啟程。」

「好。」月瓊很快地寫好信。想了想,他又取下頭上的桃木簪子,和信一併交給徐離天:「勞煩徐離叔叔把這個交給嚴刹。」

徐離天雙手接過:「君上派出十二萬水軍由徐離聰大都尉親帥助嚴刹一臂之力。少爺您放心,有君上和中原諸將相助,嚴刹定能奪得中原。」

此話一出,船上驚呼聲起,洪喜洪泰看公子的眼神立馬變了。一聽徐叔叔派出十二萬水軍幫助嚴刹,月瓊的大眼頓時彎彎的,高興地抱過小妖說:「我讓洪喜洪泰收拾一下,馬上就走。」

「好!」

半個時辰後,原本該去島上的月瓊,帶著洪喜洪泰和小妖上了另一條船。想到那雙綠眼,他心裏打了個寒顫,隨即他又放鬆地笑笑,他去看他爹,嚴刹該不會生氣才對。在月瓊被人劫走時,嚴刹已經回到了江陵厲王府。厲王府內的家奴全部遣散,留下的都是他的心腹和親隨。嚴刹親帥五萬精兵從江陵府揮軍北上。三日後,平安回到封地的安王楊思凱、恒王世子江裴昭揭竿而起,願效忠厲王嚴刹討伐暴君古年。

李休和周公升合寫的「暴君古年之十大罪狀」在幽國各處散播開來,其中最令天下人驚愕的是古年居然和自己的親女兒古飛燕做出苟且之事,古飛燕還為他生下了一個有著兩個腦袋、四條腿的妖怪!一時間,原本就對古年的荒淫無道有些不滿的各地朝臣們紛紛轉而投奔嚴刹,他們無法接受他們的君主是這樣一個會和親生閨女發生亂倫的無道昏君。

而就在古年召集大臣們商議平叛之事時,他收到了一個從宮外抬進來的小棺材。當古年不明所以地當著文武百官的麵打開那個棺材時,就是古年自己都變了臉色──一具比妖怪還要可怕的嬰兒幹屍──有著兩個腦袋,四條腿!原本看似是謠傳的醜事變得真像那麼回事了。

氣急敗壞的古年把那具幹屍剁成了碎塊,決定禦駕親征。在他出征的前一晚他下了密旨,捉拿李章前。而當侍衛們圍住太師府,司馬騅撞開府門沖進去時,才發現太師府早已人去樓空,哪裏還有李章前的影子。更讓古年措手不及的是,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太後張嬛玉和她的貼身奴才汀洲也在宮裏消失了。她的床上放了一封信,信上隻有七個字:多行不義必自斃。

古年被氣瘋了,他命人燒了張嬛玉的寢宮,派司馬騅搜尋張嬛玉的下落,不管這個女人是不是幽兒的母親,他都要把這個女人先奸後殺,暴屍荒野!可惜古年對張嬛玉的過去一點都不瞭解,叱吒江湖的「陰羅刹」張嬛兒哪裏是那麼好抓的?

在天下紛亂之際,位於一座深山之中,掩於青鬆之下的在江湖上極具神秘感的「羅刹門」中。門主張天宇手拿酒盅,聞著濃濃的酒香卻始終不曾喝一口。他今年六十有二,可看上去也不過四十的模樣,一張極為俊美的臉隻有眼角的細紋透出了年月的風霜。張天宇嗜酒如命,但八年多前他因為喝酒誤事,沒有在定好的日子裏去接他的寶貝外孫以至於外孫從此音訊全無,他就再也不喝酒了,饞了就聞聞酒香過過幹癮,可不管他有多饞,他都再也不喝了。

「師傅!師傅!師妹來信了!」

張天宇丟下酒杯「蹭」地躍起,幾個起伏,他人就消失在了竹亭裏。手舉著信,身形極快地向涼亭而來的木果果隻覺眼前一花,手上的信就沒了。不過他也不驚慌,趕緊問:「師傅!快看看師妹信上寫了什麼!」

「我正看呢!」張天宇迫不及待地打開,一看是寶貝女兒的字跡,他當時就熱淚盈眶了。這麼多年女兒終於肯給他寫信了。

爹:

哼!本來還不想原諒你,不過你外孫幽兒一直替你說好話,女兒也就大人有大量原諒你了。爹,幽兒找著了,你也不必自責了。他這八年多都跟在厲王嚴剎的身邊,嚴剎把他看得太緊,所以女兒才一直沒找著他。

幽兒年前十二月初九給你生了個寶貝外孫。對!沒錯!是幽兒自己生的!模樣跟幽兒小時候像極了。不過大哥思念得緊,幽兒帶著孩子先去見大哥,回頭再來看你。家裏不好走,你還是自己收拾收拾去看他們吧。

爹,嚴剎謀反了,正替女兒和幽兒教訓古年呢,女兒和章前到大哥那去避避風頭,等天下安定了,女兒再回來。幽兒已經和嚴剎成親,爹若想幫忙就去幫,若懶得去也就罷了,嚴剎身邊幫他的人倒也不少。爹,你可以放開肚子喝了。

女兒:張嬛兒

「師傅!師傅!」木果果叫了半天就見師傅隻是哭,也不回他。他等不及了,一把搶過信。看完之後,他的眼睛瞪得如牛眼,下巴也快掉下來了。緊接著他手裏的信又被師傅搶了回去,他就聽師傅吼道:「走!下山!」

不等木果果回神,張天宇已經快沒人影了。木果果趕緊去追,大喊:「師傅!您收拾收拾再下山!您不給幽兒和小幽兒帶點見麵禮啊!」

「啊!你不提我差點忘了!趕緊回去幫我收拾去!」張天宇立刻向山頂狂奔。酒雖香,還是戒了吧.

臉色陰沈地坐在大帳內,嚴剎盯著麵前的兩封信和一支桃木簪子。三嚴彼此看看,誰都不敢吭聲。自他們逃出京城之後戰事極為順利,可以說是超出他們想像的順利,投奔王爺的人比預料的還要多,尤其是一支不明來歷的水軍,更是讓王爺如虎添翼。可如果他們沒記錯的話,那支桃木簪子是月瓊公子的吧。想到月瓊公子和世子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三人就緊張得不得了。

嚴剎桌上的兩封信一封是某個大膽的公子寫的,另一封是一位自稱那位公子的父親寫的。大膽公子在信上說他帶著兒子和洪喜洪泰去霧島看他爹了,歸期不定。而那位名喚古必之的人則說:要想娶他兒子,必須拿天下來做聘禮。

把纏在手指上的那縷頭髮收起來,嚴剎陰沈著臉粗聲道:「傳令下去,三月之內本王要奪得天下。」三嚴怔了下,立刻領命出去傳令。把那兩封信燒了,嚴剎的綠眸幽幽,他千算萬算沒算到某個膽子越來越大的人還有事瞞著他!

中原的戰事就交給嚴剎去傷腦筋了。沒有去想自己見到嚴剎後會有怎樣的後果,月瓊站在船頭滿心期盼地看著前方。淡淡的霧氣出現在不遠處,他笑了,很快就要見到爹了。

「公子,外麵風大,您進去吧。」

月瓊回頭笑咪咪地說:「再等一會,小妖好不容易睡了,我吹吹風。」

洪喜洪泰的臉上閃過不安,這十日他們兩人戰戰兢兢的,等著公子問他們為何會武。可公子好似忘了,不僅沒提,反而還跟以前那樣對待他們。對公子,他們是有愧的,哪怕是出於保護,他們也是有愧的。

這時,徐離天走了過來,道:「少爺,馬上就要進入霧區了,按照島上的規矩,您的兩位侍從必須蒙了眼睛。」

月瓊轉過身,點點頭:「聽您的。」洪喜洪泰也沒有拒絕,閉上眼,有人拿黑布蒙了他們的眼睛。霧島從不會讓外人輕易進入,如果不是月瓊的身分,他也要被蒙了眼睛的。

船隻很快進入了霧區,對月瓊來說蒙不蒙眼睛都一樣。迷濛濛的什麼都看不清不說,他還感覺船是繞來繞去的,他早就被繞得暈頭轉向躲回艙內抱小妖去了。一直到天暗了,霧區中出現了點點的火光,月瓊被告之霧島到了。心怦怦怦直跳,他心中升起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他有十一年沒有見過爹了,不知爹是否還跟記憶中的那樣眉宇間總是帶著解不開的憂愁,還是爹的臉上會多出了幸福。

站在岸邊,裹得嚴嚴實實僅露出眼睛的古必之激動地望著海麵。徐離滄浪緊摟著他,怕冷風吹入他的棉氅內。等了一會,三艘大船緩緩出現在他們的眼前,古必之手裏的佛珠險些掉在地上。他握緊佛珠向前走,被徐離滄浪抱了回來。

「必之,幽兒馬上就下來了。水涼,你就在這等著。別心急,你不能激動。」

知道自己的身子,古必之不停深呼吸,拉下圍脖。當一個左手抱著孩子的陌生男子從船上下來,眼含淚水地看著他時,古必之的身子一震,臉上的血色褪去。

是爹!是爹!爹的模樣一點都沒有變!抱緊小妖,忐忑地慢慢向爹走去,月瓊在心裏不停地說快喊爹啊,快喊啊!可他卻喊不出來,好像有什麼卡在了他的嗓子裏,他發不出聲。爹,一定認不出他了吧。不讓洪喜洪泰幫忙,月瓊單手抱著因被從暖暖的被窩裏抱出來,打斷了睡眠而開始哭鬧的小妖,他在距爹五步的地方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