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升被熊紀汪的話驚得半天發不出聲來,被苦苦壓抑了太久,不敢對出去抱有一絲希望的奢求不受控地湧了上來。那邊的李休在震驚過後,不顧身上的疼也爬了過來,朝熊紀汪抱拳:「鄙人李休,今年一十五歲,金陽人士。兄台如何稱呼?」
熊紀汪這個大老粗哪受得了這麼文縐縐的說話方式,赧然地說:「我叫熊紀汪,你們叫我紀汪便成。我今年也十五。」
李休笑了:「我沒記錯的話,公升今年也是十五。咱們三個可真是有緣。」
「是啊是啊。」熊紀汪也笑了,隨即道,「我老大身邊就沒個會讀書寫字的人。你們要是跟了我老大,我老大就不發愁了。」
周公升和李休腦袋裏立刻浮現出一個神似熊紀汪的壯漢,聽他這口氣,他們老大也是個粗人吧,兩人剛剛湧起的希望瞬間破滅,江湖草寇哪裏能把他們從這死牢裏帶出去,何況還是範家把手的金陽。兩人頓時失落地苦笑。
「你們別不信我啊。」熊紀汪急了,「我老大可厲害了,絕對能把咱們救出去!」
「嗯。」李休應了聲,靠著牆根坐下,閉上眼說,「若能出去,我一定要把範家人碎屍萬段。」
熊紀汪很打擊人的說:「你不行,你和公升都不行,你們是……恩,對,是斯文人,是拿筆的人,殺人你們不行,讓你們殺隻雞你們估計都做不到。把範家人碎屍萬段的事還是交給我吧。希望老大能同意。這股邪火憋在心裏真他娘的悶氣。」
李休和周公升彼此看了一眼,這人說話還真不客氣。兩人看著自己的手,是啊,他們長這麼大拿的最多的就是筆,別說殺雞了,就是殺隻蛤蟆他們都沒做過。可是……李休握緊拳:「事在人為。我的手能拿筆也能拿刀。血債血償,再怕,再不敢,父母的仇也不能不報。」
周公升淡淡一笑:「是啊,血債血償,不能拿範家人的血祭夫子一家,我今後死了都無臉見他們。」
熊紀汪伸手在兩人的肩上拍了一巴掌:「好!要的就是這股子氣勢!你們今後就跟著我老大吧。」
李休和周公升再次苦笑,希望熊紀汪嘴裏的老大真如他說得那般厲害,能把他們救出去。兩人在心裏發聲:隻要那人能把他們就出去,讓他們報了血仇,他們原下輩子做牛做馬來報答。
到了後半晌,也沒有人給他們送水和吃食。熊紀汪,李休和周公升餓的是前心貼後背,尤其是熊紀汪,他飯量本來就大,肚子裏昨晚吃的兩個窩窩頭早就沒了。又等了許久,天都快黑了,也沒人來給他們送吃食。牢房內除了犯人哀嚎的之外,聽不到一名勞役的聲音,好像他們被人遺忘了。熊紀汪心心唸唸這他老大一定在想辦法就他,他們三人並不知道,整個衙門內的衙役此刻都不在了,全部出去找被人劫走的範家三少了。
有腳步聲傳來,李休和周公升瞬間清醒,熊紀汪卻皺了眉,不是他家老大的。沒過多久,他眼神一凜,是今早出現的那四名勞役。他們站在牢門外對李休露出淫笑,李休恐懼地退到牆角。熊紀汪握緊了拳,周公升瞪著那四人。
「李休,三少可是把你賞給了咱們。」一名勞役打開牢門,「若不想受苦,你就乖乖地讓老子們操,老子操舒爽了,你的日子才不會難過。」
「滾出去!」周公升挪到李休身前護住他。
「喲,你這隻狗居然敢出聲了。」兩名勞役上前舉手就要打周公升。熊紀汪大吼一聲撲了過去,一拳打暈了一名勞役。剩下的兩名勞役見狀衝了過來。
「老子跟你們拚了!」
熊紀汪不顧身上的傷,拚了命地和那三名勞役打了起來,周公升和李休也上去幫忙。可熊紀汪受了重傷,周公升和李休又是文弱書生,沒一會讓他們三人就被製住了。剛剛被打蒙了的勞役醒了過來,照著熊紀汪的肚子就是一拳。
他們把熊紀汪和周公升拖到一邊拴在牢門上,然後惡狠狠地揪著李休的頭髮把他拖到牢房中間,一個人拉開褲繩掏出骯髒的慾望,另外兩人按著李休,第四人撕開李休的衣裳。
「放開我!畜生!畜生!」李休奮力掙紮,熊紀汪重重扯著身上的鐵鏈,「你們敢動他老子殺了你們!老子殺了你們!」
「放開他!你們這幫畜生!你們不得好死!」眼見李休的腿被他們掰開,周公升的眼睛都紅了。
就在這時,異變發生。正要強暴李休的那名勞役突然被人從後麵給了一下,他的身子晃了晃,頭上冒出的腦漿和血水濺了李休一臉一身。另外三名勞役傻眼了,還來不及叫人,腦袋和脖子就分了家。今天牢房這邊的守衛隻留了十幾個人,其他人全部去尋找範三公子了。沒有人想到會有人趁這個時候闖入大牢。
「老,老大……」熊紀汪的眼淚鼻涕瞬間湧出。周公升全身發抖地看著那個熊紀汪嘴裏的老大,那,那人……綠幽幽的眼睛看了眼地上幾乎全裸,一臉驚訝的李休,然後一言不發地走到熊紀汪麵前,手裏的大刀落下,熊紀汪身上的鏈子斷了。
「走。」簡單的一個字,那人轉身便走。
「老大!」熊紀汪拉住他家老大,指指李休和周公升,「他們是讀書人!他們識字!」他家老大隻要有用的人。
那個身形比熊紀汪還壯了一倍不止的男子回頭冷冷地瞟了眼周公升,熊紀汪又趕緊說:「我在裏麵全憑他們照顧了。」
大刀舉起,周公升身上的鐵鏈也斷了。這位老大脫下自己的抹布外衫丟在李休身上:「走。」然後頭也不回的走出了牢房,熊紀汪和周公升趕緊扶起李休,腿腳發軟的李休胡亂的套上那件外衫,再套上自己已經破了的褲子跌跌撞撞地跟著那人跑了出去。
一路上,牢房裏的犯人們都嚷著這位壯士把他們也放出去。而那人疾步走的腳步卻沒有半點的停頓。快走出監牢了,他突然停下提起門口的一桶油,照著牢內潑了出去,然後拋出一支火把,牢房內瞬間火光衝天。那人冷血地帶著熊紀汪三人出了牢籠。不敢回頭去看那些慘叫的人,裏麵有很多人是他們認識的鄉親,李休和周公升逼迫自己狠下心來跟著那人離開。兩人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如果不是遇到熊紀汪,他們也會和牢裏的其他人一樣被活活燒死。
門口,十幾名守衛全部都死了。整個金陽城縣衙內靜悄悄的,出去搜尋範家三少的官兵們還沒有回來。綠眸男子沒有帶他們從縣衙正門出去,而是帶他著他們左拐右拐,拐到了一處死胡同內。那人先跳了上去,然後把熊紀汪拉了上來,再把周公升和李休拉了上來。從牆上跳下,他們又跟著那人繞了很久,然後從一戶人家的偏門走了出來。
門外有一輛平板馬車,熊紀汪把李休和周公升扶上去。然後車邊的兩名摸樣老成的孩子開始往車上搬布袋,布袋裏有草,有馬糞,三人忍不住摀住鼻子,待他們的身上堆滿了布袋,他們聽到那名老大說:「你們先帶他們出城。」
「是,老大!」
馬車動了,李休和周公升很想問熊紀汪那位老大怎麼辦,就聽熊紀汪小聲說:「老大可能還有什麼事要做所以才先讓我們出城。」
李休忍不住問:「你家老大多大了?有二十五了吧。」
熊紀汪倒抽了口冷氣:「你想死嗎!見到了其他人你可千萬別這麼說!我家老大今年不過十六歲。」
這下換李休和周公升倒抽冷氣了,那個比他們足足高了一個半頭,身形是他們兩個,一雙綠色的眼珠子駭人無比的「老大」居然是位不過比他們年長一歲的少年?!
熊紀汪得意地說:「我都說了我家老大很厲害,你們還不相信。」李休和周公升這下徹底地信了,而且沒用多久,他們就對這位名叫嚴剎的老大完全地心服口服,心甘情願地輔佐他。不過這些都是後話,現在逃命要緊。
嚴剎有一雙綠色的眼睛,如果他要仁慈,他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牢裏見過她的人都必須得死,不然後患無窮。嚴剎沒有離開,而是遠遠地跟著嚴金和嚴鐵,看著他們在城門守衛的盤問下安全離開後,他這才返回。他不會輕易地讓人叫他老大,但既然叫了,那他這個做老大的就不會讓屬下失望。要讓別人為你賣命,你首先要為別人賣命,人心就是這麼掙來的。
熊紀汪因為看不過範三少當街強搶民女,與對方打了起來,結果被抓了。他會懲罰熊紀汪的魯莽,但在此之前他要把他救出來。他的屬下隻有他能教訓。嚴剎去了縣衙,外出尋找範三少的官兵們還沒有回來。他敲響了縣老爺的府門,門開了,開門人提防地看著他:「有何事?」
嚴剎壓低草帽:「我知道範三爺在什麼地方,請替我通稟老爺。」
一聽有人知道範三少在何處,開門人立刻讓對方進來,然後關上門。隻是在他關門的剎那,他被人一刀砍下了腦袋。
門被反鎖上了,沒有人知道縣老爺的府邸裏發生了什麼事。隻是在搜尋無果的官兵們疲勞地回來後驚懼地發現他們的縣老爺和五位夫人慘死在臥房的床上,府裏的所有人都被殺了,一個活口都沒有留。縣老爺屋內的所有銀票,銀子和金銀玉器等值錢的東西東西被人搜刮一通,金陽城因為一個窮凶極惡的江洋大盜而陷入混亂。
而那邊出了城的李休和周公升被逮到了城外的一處隱秘的山洞裏,一進山洞,他們就愣了。被五花大綁地丟在裏麵的人不正是被人劫走的範三少?!表情冷冷的嚴金這時候開口說:「老大說,這人無用了,可以殺了。」
幾名臉上還帶著稚氣的孩子拔出匕首就走了過去,熊紀汪、李休和周公升同時出口:「等等!」那幾名孩子回頭,臉上是不悅。「紀汪,這人不能留。」
熊紀汪馬上說:「我不是要留他一命。這傢夥作惡多端,李休和周公升被他害得家破人亡,讓他們報仇吧。啊,他們兩個是讀書人,老大正好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