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斧頭隘(3 / 3)

元老們都癱軟在那三十個十字架底下,繩索已經穿過了他們的睞窩。這時那位老朽的執玫官終於明白他不得不死了,於是幵始哀號。

他們把他破爛的衣服剝光一他那怕人的身體就露了出來。這堆難以名狀的爛肉上滿目瘡痍;大腿肥得遮沒了腳趾;手指上垂著破布似的喑綠色的爛肉,眼淚在他臉上的結節之間流下來,使他的臉呈現出一種可怕的悲情,像是淚水在他臉上所占的地方比在釗人臉上多。他那王家頭帶鬆了開來,和他的頭發一起拖在塵埃中。

他們覺得沒有那麼結實的繩子能把他吊匕十宇架,就按照布匿人的習俗,先把他釘上去,再把十字架豎起來。他的傲氣在痛苦中又恢複了。他玻口大罵他們,吐著白沫,扭著身軀,活像是在岸上任人宰割的海怪。他說他們的下場會比他更慘,他的仇一定要報。

他的仇已經報了。在突尼斯城的另一而騰起了一股股煙柱,雇傭兵的十名使節正在咽氣。

有幾個人起初昏迷過去,剛才被涼風一吹又醒了過來;可是他們的下巴依然垂在胸前,身子則墜下去了一點,盡管腦袋上方的胳膊上釘著釘子;他們的腳跟和手心慢慢地往下滴著大滴的鮮血,就像成熟的果於從樹枝上跌下,一遲太基、誨灣、群山、平原,都在他們眼前旋轉,就像一隻巨大的車輪。有時一股塵埃平地而起,將他們裹在漩渦裏。他們渴得要命,舌頭在嘴裏直打轉,隻覺得身上冷汗直流,靈魂也隨之漸漸離開軀殼。

這時,他們依稀見到減市的另一端有許多士兵揮舞利劍在街道上前進。戰鬥的喧聲也模模糊糊地傳進他們耳中,就像大海的濤聲傳進正在一艘沉船的植桅上遇難者耳中一樣。意大利人比別人強壯,還在那裏叫喚;拉棲第夢人合上眼皮、沉默不語;査爾薩斯芊來那麼生龍活虎,現在卻像一根折斷的蘆葦垂倒著上身;在他身邊的埃塞俄比亞人腦袋向後倒在橫梁上;歐塔裏待一動不動地轉著眼珠,一頭濃密的頭發夾在一個木頭縫裏,豎立在頭頂,他咽氣的聲音聽上去卻像在怒吼。至於史本迪於斯,他變得特別勇敢,如今他深知自已即將得到永恒的解脫,便蔑視生命,泰然地等待死亡。

他們於昏昏沉沉之中有時被鳥羽拂著嘴^,瞿然驚醒。有些巨大的翅膀在他們周圍扇動著,投下一個個陰影,空中響起?1呱的叫聲;史本迪於斯的十字架最高,禿^首先停在他的十字架上。於是他把臉朝著歐塔裏特轉過去,露出難以形容的微笑,慢慢地對他說:

"你還記得去西喀的路上的獅子嗎?""它們是我們的難兄難弟!"那高盧人說完就斷了氣。執政官在此期間&經攻破了城牆,登上了城樓。一陣大風吹飮了煙霧,他眼前豁然開朗,一直可以看到迦太基的城牆,他甚至覺得如到在埃斯克姆神廟的平台上有人在眺望;而後,他轉琅睞,看91左前方的鑰邊有三十個大得出奇的十宇架。

的確,雇傭兵們想讓這些十宇架造得更驚人,便把帳篷的支柱連接起來,把那三十具元老的屍體高高地掛在空中。他們胸口上有一些白蝴蝶似的東西,那是雇傭兵們從下麵射下去的箭的羽翎。

在最高的一個十字架上,有一條寬大的金絲緩帶譖熠發亮,掛在屍首的肩上,這一邊的胳膊不見了,哈米爾卡爾好不容易才認出那是阿農。他那海綿一樣疏鬆的骨骼在鐵釘上掛不住,四肢一截截地掉下來,一十字架上隻剩下一堆不成形的殘骸,就像獵戶門上掛著的一塊塊獸肉一樣。

執政官剛才並不知道這麵的情況,突尼斯城在他麵前擋住了城後的一切,陸續派到那兩支軍隊去的軍官都沒有回來。後來,逃回來的敗兵講述了他們被潸敗的經過,布匿軍隊停止了。這件在勝利中降臨的禍事把他們驚呆了,連哈米爾卡爾的號令也聽不見了。

馬托趁此機會繼續在努米底亞人中間衝殺。

阿農營盤被摧毀後,他又撲向了他們。大象出來迎擊。可是雇傭兵從牆上拔下許多引火物,揮動著火把在平原上前進。那些龐然大物嚇得逃到岸邊跳進海灣,在水裏掙紮著自相殘殺,背上的鎧甲太重而淹死了。這時納爾阿瓦已經派出騎兵,雇傭兵全都撲倒在地下,等戰馬離他們僅三步遠近,他們就蹦起來一匕首把馬腹剖幵。巴爾卡趕到時,努米底亞人巳經傷亡過半。

雇傭兵們已經筋疲力盡,抵擋不住他的部隊。他們秩序井然地後退到溫泉山下。執政官用兵謹慎,不去追趕。他揮師占據了馬卡爾^!河口^

突尼斯城歸他所有了,可是全城隻剩下一大堆冒煙的廢墟。破磚爛瓦從牆上的豁口一直滾落到平原中央,平原盡頭,海灣的邊沿;戰象的屍體被海風一吹,互相碰撞著,像黑色石島嶼漂殍在水麵。

納爾阿瓦為了打這場戰爭,把森林裏的象群捕捉一空,幼象、老象、公象、母象全都抓來.使王國的軍事實力一蹶不振。老百姓們遠遠望見它們被淹死,都很傷心。男人們在街頭痛哭流涕,像呼喚亡友一樣叫著它們的名字:"無敵啊!勝利啊!閃電啊!飛燕啊!"當天人們談論它們比談論死掉的人更多。可是第二天,人們又看見雇傭兵的營盤紮在溫泉山上,於是大家完全絕望了。許多人,尤其是婦女,都頭朝下從衛城上跳了下去。

他們不知道哈米爾卡爾的意圖。他獨自待在自己的帳篷裏,身邊隻有一個小廝。從來沒有任何人與他一起用^,連納爾阿瓦也沒有。然而自從阿農全軍梗沒以後,他對納爾阿瓦表現出不同尋常的敬重;但那位努米底亞國王對成為他的女婿太感興趣了,絕不敢忘乎所以。

哈米爾卡爾表麵上的無所作為掩蓋著他的一些巧妙行動。他施展各種手腕籠絡各村的村長,使雇傭兵像洪水猛獸一樣四處遭到驅逐、趕走或追捕。他們一走進樹林,周圍的樹木就燃燒起來;他們想喝水,泉水卻下了毒;他們藏在山洞裏睡覺,洞口就被人封閉。本來一直庇護他們,作為他們^謀的村民,現在卻追捕起他們來;他們經常在這些人中辨認出迦太基人的鎧甲。

有些人臉上長了一塊塊紅色脫皮性皮疹,他們認為那是因為碰過阿農而引起的。還有些人卻以為是因為吃了薩朗波的神魚,但他鍆非但不後悔,反而夢想更加可僧的瀆神行為,使布匿神祇受到更大的貶抑。他們恨不得能把那些抻祇全都根除。

他們就這樣在三個月間沿著東海岸艱難地行進,繼而又來到舍隆如降山後,一直到了沙漠邊緣地帶。他們在尋找一個棲身之地,不管是哪裏。隻有於迪克和伊博-紮裏特沒有背叛他們,可是哈米爾卡爾包圍了這兩個城。他們又漫無目的地轉輾北上,連道路都不認識。由於困苦不堪,他們有點失去方寸了。

他們心中隻有[?益加劇的憤恨;有一天,他們義回到了科比斯山穀.再一次來到迦太基城麵前!

於是小戰鬥頻繁起來,雙方互有勝負。可是雙方都已感到厭倦,不懕意繼續這樣拉鋸下去,而希望打一場大仗,最後決定輸贏。

馬托想自己去向執政官提出這個建議。其中有一個利比亞人自願犧牲。大家看著他離去,都認為他不會生還。然而他當天晚上就回來了。

哈米爾卡爾接受了他們的挑戰。第二天日出時分雙方到拉代斯平原交手。

雇傭兵們想知道他有沒有說別的,那個利比亞人補充說:

"我那吋在他而前等著,他問我還等什麼,我說:殺了我吧!'於是他說:'不!你回去!明天再和大家一起等死!"

這種氣量使蠻族人感到驚異,有些人嚇壞了,馬托很遺憾這個信使沒被殺掉。

他還剰有三千名非洲人、一千二百名希臘人、一千五百名坎帕尼亞人、二百名伊比利亞人、四百名伊特魯立亞人、五百名桑尼人、四十名高盧人,還有一支那菲爾人的隊伍,那菲爾人是遊牧強盜,在椰棗山一帶加人他們的部隊,這樣他們總共有七千二百一十九名士兵,但是沒有完整的方陣。他們用四足獸類的肩胛骨堵住鎧甲上的窟窿,破布涼鞋代替了青鋼髙底靴。一些鋼片或鐵片使他^的農服變得十分沉重,他們的鎖子破扱爛爛地掛在身上,像紅線一般的傷疤在臂上和臉上的汗毛中間露了出來。

他們陣亡的夥伴的憤怒回到了他們心中,增強了他(門的力量,他們模模糊糊地感到自己是住在被壓迫者心中的天神的教士,複仇之神的祭司〖極度不公平的命運使他們苦痛、狂怒,尤其是當他們又看見了天際的迦太基城的時候。他們發誓要共同戰鬥,一直到死。

他們殺掉馱行李鈦貨的牲口,飽餐一頓,以便增長力氣,然後倒頭便睡。有些人各自對著各神星座做著祈禱。

迦太基人搶在們前麵到達平原。他們用鈾塗抹盾牌邊緣,使箭鏃更容易滑開;蓄著長發的步兵將頭發齊額剪下,出於謹慎。哈米爾卡爾從第五個時辰開始,就下令將所有的飯盒倒空,因為81於太飽對作戰不利。他的軍隊增加到了一萬四千人,約為蠻軍兩倍。然而他從淶沒有像現在這樣焦慮不安,如果他打敗了,共和國就會滅亡,他會被釘上十宇架;反之,如果他打贏了,他弒能越過比利牛斯山、高盧地區和阿爾卑斯山直之意大利,閃電帝國將成就永垂不朽。他一夜之間起床不下二十次,親自督察一切,巨細無遺。至於邇太基士兵,他們都因長期生活在恐懼之中而激怒起來。

納爾阿瓦懷疑努米底亞人對他的忠誠。此外蠻軍也有可能打敗他們。一種奇跡的虛弱感抓住了他,他每過一會兒就喝一大杯水。

可是有一個他不認識的人打開了他的帳篷,將一項岩鹽花冠擱在地上,冠上飾有用硫磺和菱形蟝鈿31嵌而成的宗教圖畫。姑娘們有時將結婚花冠送給未婚夫,作為愛情的信物、一種邀請。

然而哈米爾卡爾的女兒對納爾阿瓦並無愛惰。這是因為對馬托的思念令人難以忍受地糾纏著她,她以為如果這個人死了,她就可以獲得解眩,如同為了治愈毒蛇咬傷而把毒蛇碾碎抹在傷口上一樣。努米底亞國王是屬於她的,他迫不及待地等著和她完婚,由於婚禮隻能在勝利之後舉行,薩朗波便送給他這件禮物,鼓舞他的士氣。於是他的種種焦慮煙消雲散了,一心想著擁有一個那麼標致的美人的幸福。

馬托的眼前也曾顯現同樣的美好幻象,可是他立即就拋開了這種念頭,把抑製下去的愛情分散到自己戰友身上。他愛護他們仿佛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如同分擔他的仇恨的生死之交一一他因而感到精神髙昂到更髙的境界,雙臂更加有力,一切必須幹的事情無不了然於心。隻是有時想起史本迪於斯,才不禁發出歎息。

他把蠻族士兵排成六排相等的行列。中路是伊特魯立亞人,用青鐧鏈子聯在一起,後麵是投手,兩翼是那菲爾人,騎著無毛駱駝,身上披著鴕鳥羽毛。

執政官以相同的陣法率領迦太基軍隊迎敵。他把胸甲騎兵放在步兵以外,靠邊輕騎兵,再過去就是努米底亞人。日出的時候,他們便這樣麵對麵擺好了陣勢。雙方都圓睜怒目,遠遠地相互打量。猶豫之後,兩軍開始向前推進。

蠻族人緩緩前進著,免得氣喘籲籲,腳底拍打著地麵;布匿軍隊的中路形成一段凸出的弧線。然後,像兩支艦隊相互衝撞產生的巨響一樣,可怕的衝突暴發了。蠻族部隊的第一排立刻向兩邊閃幵,躲在後麵的投射手將彈丸、箭、標槍紛紛投時出去。然而迦太基隊伍的凸出部分逐漸平伏,變得筆直,然後向裏彎了進去;於是又彎了進去,就像圓規的兩隻腳並攏起來一樣。正在猛攻步兵方陣的蠻族人陷進了兩支輕步兵的包圍之中,危急萬分。馬托下令停止攻打方陣,^氹太基人的兩翼繼續前進,馬托下令最前麵的三排士兵後擻。不久這三排人就分別撤至後麵三排的左右兩翼,他的部隊變成了比原先長兩倍的隊形。

可是蠻族部隊的兩翼最為脆弱,尤其是左翼,士兵們的箭袋已經用空。迦太基人的那兩支輕步兵終於到了他們麵前,殺得他們片甲不留。

馬托急忙把他們撤到後麵,他的右翼有持板斧的坎帕尼亞人,他命令右翼向迦太基人的左翼進攻,中路已在攻擊敵人,左翼的隊伍脫離危險,也使迦太基人的輕步兵不敢進犯。

於是哈米爾卡爾把騎兵分成許多小隊,重武裝步兵放中間,命他們向雇傭兵發動進攻。

他們組成圓錐形陣形,以騎兵為先導,兩邊陣線較寬,挺出無數長矛。蠻族軍隊無法抵抗他們,隻有希臘歩兵有青銅鎧甲,其他人隻有綁在長竿上的菜刀、農莊裏拿來的濂刀、輪箍造成的利劍;劍身太軟,一砍就彎,而在他們用腳踹直時,迦太基士兵便左衝右突,痛痛快快地屠殺他們。

可是那些伊特魯立亞人釘在鏈子上,動也不動;戰死的人倒不下去,他們的屍體形成一道障礙,這條青鋦的粗大的陣線時而分開,時而合攏,柔如遊蛇,堅如鐵壁。蠻族士兵不時退到他們背後重整隊伍,稍作喘息——隨即又拿起斷槍玻刀殺上陣去。

許多人手中已經沒有武器,他們撲到迦太基人身上,像狗一樣咬他們的臉。髙盧人出於驕傲,脫掉了身上的戰袍,遠遠地路出髙大白皙的身軀;他們還將身上的創口弄大,去嚇唬敵人。在布暖方陣中間,大家已經聽不出傳令兵的喊聲,隻有飄揚在塵埃之上的軍旗重複著他們打出的信號,於是每個人都隨周圍的龐大方陣席卷而去、變換陣形。

哈米爾卡爾命令努米底亞人出去,那菲爾人撲上去迎擊他們。

那菲爾人身穿寬大的黑抱,頭頂留著一族頭發,手上拿著犀牛反盾牌,手裏舞著沒有刀柄、係著繩索的飛刀,胯下的駱駝渾身豎著鳥羽,發出格格聲。飛刀桷確地擊中目標,然後啪地一聲開上去,斬下一截肢體來。瀲怒的畜生在^伍裏橫衝直撞,有的腿被打斷了,^好眯著走,活像受傷的鴕鳥"

布匿步兵方陣全部轉向蠻族人撲過來,把他們的隊伍截斷了。他們的支隊彼此分了開來,團團亂轉。迦太基人的武器明晃晃地像一隻隻金環將蠻兵分別圍住,當中人頭躦動,陽光照到創尖上麵,但見無數白光飛舞。然而一隊隊胸甲騎兵的屍體一徘排躺著,雇傭兵剝下他們的鎧甲,套在自己身上,再投人戰鬥。迦太基人莫名其妙,屢康陷人他們的隊伍中去。他們遲疑不決,手足無措,甚至紛紛退卻,遠處響起的勝利的歡呼像是在把他們如同暴風雨中海麵的漂浮物逐走。哈米爾卡爾感到絕望,一切都要在馬托的天才指揮和雇傭兵無敵勇氣之下滅亡了。

可是地平線上爆發起一片鼓聲。一大群老人、病人、十五歲的孩子,甚至婦人,再也不能抑製住自己的煩惱,於是離開迦太基前來助陣。他們從哈米^卡爾府上牽來了共和國僅剩的一頭大象^^頭被割掉鼻子的大象,隻求有個龐然大物作為保護。

迦太基士兵覺得那是國家棄城前來,命令他們為了祖國而拚死戰鬥。他們頓時鬥誌倍增,努米底亞士兵也奮力向前,帶動了其汆所有的士兵。

蠻族人背靠一座小01在平原中央負隅頑抗。他們毫無勝利的希望,甚至連活命的希望都沒有了;但他們是最精銳、最勇猛、最強悍的戰士。

迦太基的老百姓們開始把鐵釺、鐵錐、鐵錘從努米底亞人的頭頂上扔進去;那些使執玖官們聞風喪膽的人死於婦女扔進去的棍棒底下,布匿的晚民正在消滅雇傭兵的最後殘餘。

雇傭兵退到了小山^上。他們的圈子每次被打開一個缺口就再回合攏來;他們兩番衝下山去都立即被打了回來。迦太基人亂糟糟地伸出賂膊,把長槍從夥伴的腿中伸出去,向前麵瞎捅一氣。他們常在血泊裏滑倒。地勢太陡,屍體都滾到下麵。大象試圖爬上山去,卻被屍首一直埋到肚皮,就像是高興的躺在死屍上麵;它那被砍斷的鼻子.末端很大,不時向上翹起,活像一隻巨大的螞蟥。

後來,大家停了下來。迦太基人咬牙切齒地呆看著站在小山頂上的蠻軍,最後,他們猛地向上衝去,混戰又開始了。雇傭兵們常常向他們叫道願意投降,等他們走近身來,卻發出一聲令人恐怖的冷笑,隻一下,就自殺了。死者一個個地倒下,生者站到他們的屍體上繼續祗抗。這樣一層層地堆上去。簡直像—座金字塔。

不久他們就僅剩下五十個人,然後是二十個,三個,最後隻剰下了兩個人:一個手執戰斧的桑尼人,和依然握著劍的馬托。

那個桑尼人半蹲著身子,一麵左右揮舞著戰斧,一麵提醒馬托躲閃圍攻:"主帥!這邊!那邊!低頭!"

馬托已經丟了護肩、戰盔、鎧甲,渾身赤裸,比屍首更無血色,頭發直豎,嘴角兩片白沬,手中的寶劍舞動如飛,在周身形成一圈白光。一塊飛石把他的劍齊著護手打斷,那個桑尼人也被殺死了。迦太基人潮水般地湧上前來,緊緊逼近。於是他把空空的雙手舉向天空,然後閉上跟睛,^像從懸崖上跳進大海一樣,縱身投向槍林。

可是槍尖在他麵前兩旁分開。他一次次地向迦太基士兵撲去,他們總是往後退著把兵刃避開。

他的腳碰到一把寶劍,剛想把它襝起來,忽然覺得拳頭和膝蓋被縛住,摔倒在地上。原來納爾阿瓦在他身後緊緊跟著已經有一會兒了,他拿著一張捕捉猛獸的大網,趁馬托彎腰的一刹那,就把他罩住了。

隨後大家把他縛在大象身上,四肢叉開,成十字形,所有沒有受傷的人都簇擁著他,吵吵嚷嚷地直奔迦太基城而去。

勝利的喜訊不知怎麼從夜裏第三個時辰開始就傳到了城裏。他們到達馬爾卡的時候,日神廟的漏壺巳經滴滿了第五個時辰。這時馬托睜開了眼睛,隻見萬家燈火,全城猶如成了一片火海。

一陣席卷全城的歡呼模漠糊糊地傳到他耳邊,他仰而躺在象背上,凝望著星空。

接著,一扇大門關上了,黑暗籠罩著他。

第二天,同一時間,留在斧頭隘裏的最後一個人咽了氣。

他們的夥伴離開斧頭天亞紮斯人來了,弄開了隘口的岩石,供養了他們相當時候。

那些蠻族士兵總是盼著馬托到來,^^他們不願意離開這山穀,既是由於灰心喪氣、萎靡不振,也是由於病人常有的那種不肯挪動地方的固執心理。最後糧食耗盡,亞埃斯人就離去了。迦太基人知道他們隻剩下不足一千三百人,沒必要動用軍隊聚殲。

在這三年戰爭明間,各種猛獸,尤其是腳子,數量都大為增加。納爾阿瓦把它們大批趕出巢穴,在後麵驅趕著,前麵事先每隔一段距離就縛上一隻山羊,把它們引到了斧頭,降;一一它們現在全都住在那裏,這時元老院派來察看蠻軍殘部生死的人到了。

整個平原到處躺著鉀子和屍首,死屍與衣服、鎧甲混在一起,幾乎全都是缺腦袋或者短胳膊的,隻有幾個看上去還箅完整;還有一些屍體完全變幹了,充滿塵埃的腦袋塞在戰盜裏,沒有肌肉的腳從脛甲裏筆直的伸出來;骷接上麵仍然披著外套;白骨在陽光照耀下,形成沙地中的許多亮斑。

那些^子把胸脯貼在地上,雙腳伸直著休息。它們在陽光的照耀下直眨眼皮,由於白色岩壁的折射,陽光顯得格外強烈。還有些獅子縛著,呆視前方;或者蜷作一團睡著,整個身子有一半都埋在濃密的8毛裏。它們全是一811吃得太飽、疲倦了、百無聊賴的神氣,與33座山、那些死人一樣紋絲不動。夜幕漸漸降下來,幾抹寬闊的紅帶橫在西方的天空。

平原上到處都鼓起的死人堆中,有個比幽靈更模糊的人影站了起來。於是有隻鉀子走了過去,它那巨大的形體在猩紅的天幕上勾畫出黑影;^它到了那人跟前,一掌就把他打翻。

然後它趴在那人身上,用它的獠牙慢慢拉出楊子來。隨後它張開血盆大口,長嘯了幾分鍾,山穀裏響起持續回聲,最後一切又消失於寂靜。

突然,一些細碎的砂礫從上麵滾了下來。隻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急促的陴歩聲,在狼牙閘門那邊和山穀那邊都^出一些豎耳尖嘴的腦袋來,黃竭&的眼珠閃閃發亮。那是前來分食死屍殘餘的豺狗。

在懸崖上俯身眺望的那個迦太基人回城複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