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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午後,鹹亨酒肆買完酒之後,關二就按照記憶,到戚裏去尋找王獻的宅院,想將東西還回去。
沒想到不去不要緊,去了之後,差點被嚇得魂飛魄散。
原來,這王使君的全家都被遊俠所殺,宅院也被燒成了一片白地。
關二不敢多停留片刻,連忙帶著傳信筒又回來了。
回到酒肆關門落閘,老哥倆就將那些毛手毛腳的昌邑少年趕走了。
他們對案而坐,而案上放著的就是那個催命符一樣的傳信筒。
鹹亨酒肆並不在鬧市區,反而開在了北城郭一個相對僻靜的地方。
因為人人都知道午時之前酒就會賣完,所以午後一般就不會有人來了。
此刻,並不寬敞的酒肆裏空無一人,除了若有若無的酒香之外,再也沒有任何旁的味道了。
肆外的街麵上,時不時響起駝鈴聲和人的腳步聲。
但是並沒有讓酒肆裏顯得熱鬧一些,反而更為清冷。
那案上的黑褐色的傳信筒,像一隻會咬人的蛇,讓關二和張三束手無措,敬而遠之。
臉上更有一分恐懼的表情。
半晌之後,還是張三先開了口。
“關二哥,你是說這王使君……沒了?”
這已經是這半個時辰裏,張三第五次問這個問題了。
關二倒也不煩,隻是悶聲點了個頭。
“這……這是怎麼回子事呢,他前幾日不還好好的嗎?”
“是啊,那麼大一座宅院,燒成了一片白地,聽說全家人都死絕了,連剛滿一歲的……”關二不忍心往下說了。
這幾個月來諸事順利,開這酒肆賺的錢雖然要交回宮裏的少府去,但是天子很大方,每個月都給他們開兩千錢的月錢。
比自己在漆器坊裏沒日沒夜地苦熬,要劃算多了。
兩人已經打算將家眷帶到長安來安頓了。
如今,這身邊一起喝過酒的熟人,就這樣無聲無息地被滅了門,兩人終於有些害怕了。
這看起來光鮮亮麗的長安城,簡直就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巨獸。
“這傳信筒怎麼辦?”張三問到了關鍵之處。
“我記得,這王使君好像是讓我等把它交給縣官?”關二半問半答道。
“可這怎麼交呢?”張三也有些低落地反問道。
肯定是他們在酒後把話說大了,讓這王使君居然以為他們真的可以見到縣官。
實際上,來了長安城那麼久,老哥倆還從來沒有見過天子,更談不上有什麼交情。
天子是一個好人,但是也是一個忙人啊,哪有時間見他們這些平頭老百姓?
“要不然去後廚升個火,一把火燒了幹淨,反正再無第三人知曉此事,燒了之後,我等就回昌邑國去,再也不來這長安城了。”張三說的不是氣話,命和錢孰重孰輕,他們這些人是分得清楚的。
毫無疑問,張三的這個辦法再好不過了,可以讓自己盡可能地逃離危險。
可不知為何,他們總覺得有些虧欠王使君。
今日,關二才知道王使君是品秩為比千石的大官,平日裏居然待他們那麼和善,他們答應了別人要做的事情,又怎麼能不做呢?
關二和張三不識字,可對朋友要厚道,他們還是知道的。
這酒友也是朋友。
“關二哥,你說這傳信筒裏會是什麼?”
“自然是信了,我以前在中尉府裏當過差,見過幾次,裏麵定是要緊的信。”
也就是說,王使君要給天子送一封信。
這可了不得,一定是一件大事,可不能耽誤了。
“王使君待人和善,縣官待人也和善,莫不是他們認識,如果他們真的認識,此信一定頗為重要。”
老哥倆的地位比販夫走卒高不了許多,對朝堂大事根本是一竅不通。
三公九卿,他們也就隻聽說過一個大將軍霍光罷了,自然不知道王獻是將軍府的軍司馬。
他們非常樸素地將都對他們和善的天子和對他們和善的王獻劃到一個陣營裏去了。
不管從哪一頭看,他們都應該履行自己的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