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沒有人的時候,不用叫我陛下,叫我夫君吧。”
“到了那一日,你一定會知道到底要如何做,才對得起這四個身份。”
“陛下……”
“蜀地在南,河南在北,寫在雨夜,所以題目是《夜雨寄北》。”
前一個問題,還有回轉的餘地,這一個問題,不能有絲毫的逃避。
這讓劉賀有一些驚慌,他沒想到霍成君比自己想的還要多愁善感一些。
他連忙把案上那剪刀拿了起來,塞到了霍成君的手中,然後溫柔地握著她的手,將剪刀放到了燈草上,輕輕地剪掉了一截燈草。
但是有一件事情她非常明確。
漸漸的,她的眼中似乎就噙有了淚水。
嫁入未央宮的女子,早就已經被當成了工具——工具沒有感情,更不用遵循所謂的倫理教化。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這是倫理教化此時對女子的束縛與壓迫。
終於,霍成君不再掙紮,任由劉賀將她的手緊緊握住。
於是,霍成君就想要掙脫天子的手,但卻又發現,天子握得更緊了。
霍成君昏暗的心亮了一下,眼中恢複了一些光。
霍成君聽著天子這幾句話,細細地揣測,有一些想明白,但是還有一些想不明白。
痛苦、猶豫、焦急和慌亂,輪流出現在霍成君的臉上。
“諾。”
“你是霍成君,是我劉賀的妻子,是大漢的皇後,自然也是霍家的女兒。”
“成君,我希望你當我的夫人,但更希望你當好霍成君。”
他不敢怠慢,這女子真的哭起來,他還不知道該如何哄好。
霍成君先是一愣,接著就明白了天子的意思,心中的一抹愁緒和那點燈草一起,立刻消失了。
轉而變成了一抹嬌羞。
她在大將軍府確實很少感受到所謂的人倫之情,但是那裏的人卻始終是她的親人,她又怎可能毫不猶豫地將他們當做自己的敵人呢?
霍成君心中剛剛燃起的那一點溫暖的火苗,突然熄滅了。
孝昭皇帝支持大將軍鏟除上官家,不就像當今天子借用其他朝臣鏟除霍家嗎?
霍成君那柔軟溫和的手都變冷變硬了許多,眼中更是沒有任何的光芒了。
這種信任也是她從未感受到的。
上官太後是霍成君的侄女,就是活生生的前車之鑒。
“成君,我以後夜夜與你一同剪燭。”
有時候,人和人之間的關係,就是那麼奇怪。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日,你要自己去看……”
“我想問,去了未央宮之後,你是我的夫人多一些,還是仲父的女兒多一些。”
許久之後,劉賀才說道:“成君,再過幾日,你就要進宮了,我有一句話想要問你。”
劉賀站起身來,他本想在霍成君的額頭上親一下。
但是想到此舉實在太孟浪,於是隻是用手輕撫了一下她的臉龐,最後才有些不舍地轉身離去。
今夜很長,但是日後夜夜都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