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3 / 3)

太子妃,端甯公主,淳王,秦王,東亭侯。

細細地將這幾個人的關係,還有這一年來朝廷的變化琢磨一下,不難瞧出其中端倪來。而連他們都嗅出了異味兒,皇帝又怎麽會毫無所覺,然皇帝竟是接著就重用了關元鶴,對佟妃和秦王也更見愛重,這其中有寓意這什麽呢故而不少人已是猜測到關元鶴已投了泰王爲主,可卻一直未曾尋到確定的證據來,隻能自定國夫人和秦王妃的身份同時顧氏女上再次肯定上幾分,可如今佟妃娘娘親自到關府爲其滿月的嫡長女慶賀,卻是叫不少人心思都動了起來那邊慧安卻無覺,隻和佟貴妃逗弄著果果,佟貴妃今日裝扮華貴,卻笑得極爲和善,和慧安說了兩句話,瞧了瞧果果,這才笑著沖下頭拘謹的衆夫人們道: “今兒是果果的滿月,太後和皇上也都惦記著這孩子呢,特讓本宮前來觀禮,既是歡喜的日子,大家便莫拘著,隻管說笑便是。”

她言罷又瞧向慧安,道: “本宮極喜歡這孩子,既是來了,便沒不送禮的道理,茹辭。”

佟妃娘娘一喚,她身後的嬤嬤便棒了個錦盒上來,佟貴妃接過,笑著打開,慧安隻見那盒子中放著一串紅瑪瑙串子,串子的頂端卻是穿著一個黑色珠子,瞧不出是什麽材質,隻覺極爲古樸神秘。

慧安一愣佟貴妃便道: “此物乃是棲霞寺前主持空了主持送於本宮的,聽說佩戴此物不僅能夠趨利辟邪,更有解百毒的功效,本宮已不適合帶著紅色的物件,便賜給果果吧,也算這孩子和本宮有這緣分。”

衆人聞言皆驚,那空了主持比如今棲霞寺的主持名望的高的多,不僅是得道高僧,更因其一手妙手回春的醫術,可這位大師傳世的東西卻是極少,空了大師開過光的東西那更是難求一件。這珠子竟是空了大師送給佟妃娘娘的,那可真真是無價之寶了而慧安聞言也是一驚,隻因她比衆人更加清楚一點,那便是空了和佟妃之間的隱秘關係,送給心懷歉疚的唯一的女兒的物件,那是遺物啊!自也定然是好寶貝,佟貴妃說這東西能解百毒,慧安是一點都不懷疑,那空了主持醫術好,懷恩大師便是其弟子,這東西若是果果戴在身上……慧安目光盛亮,卻口是心非,誠惶誠恐地福了福身,忙道: “果果能得娘娘親自來祝福已是恩厚了,哪裏還能受娘娘如此厚禮。”

佟貴妃卻笑著道: “本宮最是喜歡少奶奶的爽朗,本宮是真心喜歡果果這才給她的,東亭侯夫人便代爲收下吧。”

慧安聞言瞧了眼關元鶴,見他點頭,這才歡天喜地地將那珠子收了起來,隻想著回頭改改大小,早日給果果戴上。

佟貴妃又呆了片刻便移駕回宮了,而秦王妃卻留了下來,待衆夫人們散去,她卻逗了半響果果,笑著道: “這孩子可真是可人,模樣好不說,性子也好,誰逗都笑呢,若我將來也能生這麽可愛個小寶寶做夢都要笑醒來了。”

哪個做父母不愛聽別人誇贊自己的孩子?慧安當即便扯著唇角笑了起來,道: “瞧王妃說的,王妃肚中的是大輝尊貴的小皇孫,果果定然是比不得的。”

顧馨妤搖頭又說了兩句,這才拉住慧安的手,道: “我也沒什麽好物件送這孩子,早先親手做了兩件小衣裳,也就是個心意,你莫要笑話。”

她言罷婢女奉上兩件樣式新雅,做工細致,繡花也極是好看的小衣褲來,慧安瞧了瞧,見那針腳都縫在外麵,一點都不磨皮膚,不覺高興地拉了顧馨妤的手,道: “多謝王妃了呢,王妃真真是手巧。”

顧馨妤見慧安真心喜歡便也笑了起來,道: “早先那次……是我一時被嫉心沖昏了頭,刻意說了些不盡不實的話來,你莫要生我的氣,我隻是……隻是羨慕你,也妒忌你……如今已是想開,我祝福你們。”

慧安聞言一詫,萬沒想到顧馨好竟會在此刻說出這等話來,雖是她的聲音極低,可慧安還是本能地掃了眼四周,見無人注意她們這才瞧向顧馨妤,顧馨妤隻是溫和的笑著,臉上帶著些許歉意,別的倒是看不出來。

慧安不知她說這話是真的放下關元鶴了,還是客套拉攏的假話,隻當初顧馨妤那般的喜歡過關元鶴,便已注定慧安和她不會成爲知心好友,如今不管她是出於什麽原因,既她向自己伸出了友誼之手,她便也沒有和顧馨妤這個比自己身份高貴的女人爲敵,忙是一笑,道: “那日是我態度先不好的,王妃相貌比安娘好,性子更好,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連女紅都如此的出色,又是顧家嫡女,要自卑嫉妒也該是安娘,當日我也是被嫉心沖昏了頭,王妃也莫和我計較才是。”

顧馨妤聞言瞧著慧安,兩人不覺相視一笑。

這日侯府熱鬧了一天,待夜幕初降時賓客才漸漸散盡,慧安正歸攏著禮品,便見方嬤嬤匆匆奔了進來,麵色蒼白而驚慌。

慧安不覺一愣,便聽方嬤嬤道: “少奶奶,不好了!江陽來人來報說是……說是老太君……病故了……”

慧安聽罷半響都沒反應過來,接著掛在唇邊一日未曾褪去的笑容慢慢僵了下來,終至碎裂,她身子晃了晃,麵色蒼白地扶住了桌子,瞪大了眼睛瞧向方嬤嬤。

方嬤嬤便流了淚,道: “少奶奶節哀,老太君如今已年過花甲,壽終正寢這是喜喪……”

慧安聞言卻淚水橫流,半響才抹了抹淚,忙問道: “何時過世的?爺呢?爺知道了嗎?”

方嬤嬤便道: “是七日前的夜裏,爺在前頭花廳呢,來的是本家那邊三堂叔家的二爺,先就見了爺,爺聽聞後將人都攆了出來,這會子誰都不敢靠近花廳……”

慧安聞言一歎,邁步出了屋忙向前院的花廳走,一會子功夫似這喪訊已傳遍了侯府,方才還遍掛的紅緞已被扯了下來,周總管正一臉哀戚地抹著老淚指揮著下人們掛白幔白燈等物。

慧安一路恍惚,心神顫裂的到了前院,臨近花廳果真一個下人也瞧不見,花廳那院子更是死氣沈沈的,滿是哀傷和壓抑,慧安在院子中站了良久,這才緩步進了屋。

屋子裏也沒點燈,光線已是暗了,關元鶴獨自坐在那裏,身影顯得寥落孤寂,瞧一眼便讓人心疼的不能自已,慧安深吸了一口氣這才過去,自前頭抱住關元鶴將他的頭按在了她的懷中,輕撫了撫他的發。

這是她第二回如此抱他,上次是在棲霞寺的竹林中,這樣脆弱的關元鶴,不常見,卻讓慧安惟願一生都不要再如此抱他。她的淚水滑落下來,滴滴落在關元鶴的發間,半響才聽關元鶴低聲道。

“祖母身子早便不行了,隻是放心不下我們,每每傳信兒說好,其實已病體纏綿,聽聞果果出生的消息放下了心神,沒兩日便走了,臨走閉眼前讓……讓薑嬤嬤給果果備的滿月禮……”

關元鶴說著聲音已是哽咽,前日才剛收到自江陽送過來給果果滿月禮,老太君送的是一套親手抄錄的佛經,並一套玉長命鎖,和鐲子、項圈、鈴鐺套,都是關元鶴小時候曾帶過的,那時候慧安還說等從邊關回來便帶著果果和關元鶴一道去看老祖母,卻不想那時定國夫人便已是不在世上了……一陣的心酸,唯剩淚兩行,她無法去安慰關元鶴,隻能和他抱在一起汲取著彼此身上的溫暖,一夜無話。出了這等事,按理關元鶴是要丁憂守製的,故而關元鶴便不說再回邊關了,翌日他便啓程住江陽趕,京城之事卻是都交給了慧安。

慧安剛出月子便又忙著置辦喪事,關府中設了靈堂,定國夫人身份貴重,是皇帝的嫡親姨母,連皇帝都要齋戒沐浴三日爲其送行,官員們便更不必多言了,連日來關府門前停滿了前來吊唁的各府馬車。

想著前一日這府上還是一片歡騰,隔天竟已是哭聲不斷,衆人不覺皆是歎息世事無常,不過在大輝習俗卻以爲家中添口,老人喜喪是好事,當然若非喜喪,孩子難免會被疑心命硬克人。

定國夫人已年老,又是病逝,自算得上喜喪了,前采吊唁的人免不了以此安慰慧安兩句。

因定國夫人的棺槨不在京城,也不在此出殯,故而靈堂設了七日便撤下了,關元鶴回京卻已是近一個月後。

彼時京城已有了夏熱之氣,而邊關的馬瘟也隨著天氣變暖,迅速擴散,最近一月之內競病亡了一萬多匹戰馬,邊關本來大帥奇缺,已經人心浮動,又遇瘟疫,竟是差點鬧了暴亂,恰北胡可汗厄爾倫又趁著軍心不穩之時突襲了關隘,燒殺一番揚長而去。進來朝廷之上,賢康帝震怒,大臣們已是多日戰戰兢兢,不敢行將踏錯一步。

關元鶴回京的當日,竟是連夜被宣入了宮,翌日皇上的恩旨送達東亭侯府,言道國事當前,特奪情,令東亭侯帶孝出征,趕赴邊關,穩定軍心,抗擊北胡。

這次關元鶴走的急,接到旨意便叫慧安收拾行裝,隻帶著一隊親隨便直出北門而去,而慧安又琢磨著馬上隨著出京,便沒感覺到什麽離別的悲傷,匆匆送走了關元鶴,慧安也不再耽擱,將府中諸事交代好,翌日便穿戴上官服,直奔太仆寺。

太仆寺中氣氛卻是比上次要壓抑的多,上次慧安過來,衆大人們還在討論著是否因邊關馬病而延緩南方運馬之事,如今邊關馬病非但沒有好轉,反倒衍化成了嚴重的馬瘟,不知還要死多少戰馬,也不知會不會蔓延成人瘟,皇上已多次對太仆寺衆卿發火,指太仆寺不作爲。衆大人心中窩著委屈,無奈也無處發泄。天知道早在一個月前,雲大人已是帶領著太仆寺最爲出色的幾位獸醫趕赴了邊關,誰能知道爲何這馬瘟竟是不消反重了起來。

這個年月,不管是百姓還是官員,對瘟疫的懼怕是共同的,是不能用言語來形容的。瘟疫一來十室九空,餓殍遍野,家破人亡,這不是玩笑話,更沒有半點的誇大,瘟疫也並非隻針對窮苦百姓,對富戶同樣毫不留情,故而一聽馬瘟越來越嚴重,整個朝野,乃至整個大輝便被蒙上了一層陰霾之色。這些天來,京城已是多了不少自北邊而來的避難大戶,人心惶惶,太仆寺如此沈靜壓抑慧安也了然。

府門已沒有了聊天的小吏,慧安自行進了官衙,推開房門卻見芶大人一人獨自呆在屋中,窗戶關著,他正身影蕭瑟地埋首文案間翻閱著什麽。

聽到動靜,頭也未擡,隻沈聲道: “再去尋,但有一星半點提到瘟疫的書便拿過來。”

慧安聞言挑眉,上前兩步提了架在炭火爐子上的水壺,悄步上前給芶大人的茶盞中添上了水,芶大人才詫異地擡頭。

慧安便忙笑著道: “小官擾到大人了。”

芶大人半響才愣過神來,瞧是慧安,竟是目光一亮,忙道: “沈大人此來可是對馬瘟一事有言要進?”

慧安是七品小宮,按照大輝曆法,隻有五品以上官員才能直接遞折子直達聖聽,慧安若要向賢康帝進言卻是要通過芶大人的,一如上次她實驗柳枝接骨成功先來的是太仆寺一般。

苟大人言語出口,又覺著情緒太過外露,損了形象,也損了太仆寺諸官員的顔麵,輕咳了一聲,端起茶盞來掀了掀茶蓋兒。

慧安卻是一笑,也不兜圈子,直接從袖子中取出寫好的折子,雙手奉上,道: “這是下宮寫的十措控製馬瘟擴散疏,煩請大人批示。”

芶大人自兩次見識慧安的能耐,對她給予了厚望,如今他已焦頭爛額,見慧安到來簡直如沐甘露,聞言忙將奏疏翻開,細細看過,也不多言,起身便道: “救兵如救火,這馬瘟耽誤一日便是大禍,本官現下就進宮將折子呈給皇上閱覽,沈大人靜候傳召吧。”

他不待慧安多言已是匆匆而去,如今也是死馬當活馬醫了,能推薦出個人來,不管慧安有沒有能力製止馬瘟擴散,這會子也能暫且消消天子怒氣。

慧安並未等多久,一個時辰後賢康帝便在養心殿中宣召了她,養心殿她也算來過三回了,這卻是第一次以官員的名義覲見天子。不知慧安仰望著養心殿高高的台階,慧安竟是生出幾分莊嚴的敬畏感來,這卻是上幾次不曾留意的感覺。

前幾次她都未敢擡頭多看,這便是身份的轉變吧慧安躬身進了殿,跪地行禮,賢康帝便喊了起,直奔主題,道: “你寫的奏疏朕已經閱過,倒也條理分明,有可取之處。這是雲大人新近從邊關送回來的折子,你先瞧瞧。”

賢康帝說著便對全公公示意,全公公忙上前接過折子,悄步下了台階躬身捧給慧安,慧安欠身接過,翻開細看。

半響才沈思著將折子合好,又雙手呈給了全公公,賢康帝便道: “可有何想法?”

慧安忙謙恭的回道: “臣細看了雲大人關於病馬病症的描連,雲大人辨別其爲馬蹄疫,用的藥物卻也合乎病情。馬蹄疫由馬而生,卻是會漸漸染病給人的,故而若真是馬蹄疫,隻怕皇上要加緊控製病疫傳播了,對北方人口流出也該控製起來,臣請奏即日便封鎖玉村關,以免病疫被帶往關內。”

慧安言罷聽賢康帝沈吟一聲,心頭一緊,忙又道: “見皇上也無需太過憂心,這馬蹄疫若是對症下藥,便不該擴散的如此之快,雖病馬自膝至下,青腫如一,吻合馬蹄疫的症狀,但有些病症也會出現此種情況,臣未曾見到病馬,不斷枉然斷言病症,還望皇上恩準臣趕赴邊關,臣願肝腦塗地盡綿薄之力。”

慧安說著已是鏘然跪地,賢康帝瞧了她兩眼,見她背脊挺直,竟是紋絲不動,不覺點頭,道: “甚好!沈大人今日便離京吧,如若無事,你便退下吧。”

慧安聞言心中翻湧,麵上卻絲毫不顯,腳下更是微絲未動,察覺到賢康帝的目光,她才道: “下臣敢問,下臣此次前住邊關,是以何種身份,若下臣和太仆寺諸大臣發生爭執,又該聽令於誰?若然到時候因病情而起紛爭,卻是不能上折子回京聽皇上聖裁的,臣惶恐,還請皇上示下。”

慧安這意思極爲明白,是在問向賢康帝要權呢賢康帝聞言登時便有些愣住了,連一旁的全公公也是張了張嘴,慧安卻兀自站著,心中卻是打起了小鼓。

半響賢康帝才忽而朗聲一笑,接著卻道: “果真是東亭侯的好妻子,別的沒學會,有沒本事且不說,隻卻將他的狂妄給學了個十成十!你便如此有自信,你的判斷會比太仆寺諸卿的共同診斷更加準確?”

聞言慧安欠了欠身,倒不是她狂妄,隻前世時馬瘟既然沒有被控製住,便說明太仆寺的官員們全都沒有正確的診斷出病因來,今生保不準還是如此,若到了邊關她診斷出病因,卻也衆人都相左,倒時候有力而使不上,那才叫冤杠呢。

今世她爲這馬瘟準備良久,更是舍下了初生的小女兒,她不容許自己無功而返故而慧安便沈聲道: “臣不敢,但臣對自己確實頗有自信,若然皇上非是信任臣,此刻定然也不會將臣召至養心殿麵聖啊。”

慧安說這話卻是故意帶著幾分俏皮,賢康帝聞言果真又是一笑,接著靜靜瞧了慧安片刻,這才道: “你若能說服半數太仆寺官員,便可自主行事,若然你能把握自己判斷絕無差錯,聯授你便宜行事之權,隻是若你用了此權限,卻未曾將疫症控製住……”

慧安卻接口道: “沈慧安領旨,願立軍令狀,必竭盡所能,不負皇恩她言罷,深深叩拜,賢康帝便道: “倒有幾分你母親當年的從容魄力,去吧。”

慧安這才躬身退下,出了養心殿,仰望著天空俯瞰著闊野,她深吸了一口氣,隻覺雖置身在這四方天中,卻已知海闊天空當如是……她下了兩步台階,全公公便匆匆自養心殿中奔了出來,慧安忙側身相避,全全已越過她,卻又突然回頭,道: “皇上已采納了大人方才的提議,令灑家去傳皇命,即刻封鎖玉村關呢。皇上對沈大人實是信任有加,寄予厚望的,大人且莫叫皇上失望啊!灑家也還等著來日再入府爲大人宣恩旨呢。”

慧安聞言忙欠身而笑,全公公這才匆匆而去。

慧安回到府中,方嬤嬤早已經給她準備好了行裝,她直按便進了嬰兒房,見果果正在沈睡,恬靜的小臉,還時不時地扯扯嘴角,慧安心中又疼又澀,瞧了半響,方嬤嬤在一旁看的實在是楸心,便推著慧安,道: “行了行了,趕緊的走吧,早走也好早些回來!”

慧安這才又戀戀不合地瞧了眼,嘟囔道: “我都要走了,她也不睜開眼睛瞧瞧我,真真是個小沒良心的。”

方嬤嬤聞言搖頭,道: “少奶奶快些走吧,晚了夜裏就要露宿了,小姐醒來反倒更難離開,便趁著這會子硬下心腸待出了城瞧不見摸不著了也便消停了。”

慧安心知方嬤嬤說的在理,歎了一聲,咬著牙轉身大步出了房。慧安這次因是趕著去救災,故而一路極趕,星夜馳騁多半時間都不能趕上宿頭,宿在夜地,這樣的苦很多男人都受不了,何況慧安還是剛出月子的女子,可她硬著咬著牙一聲累都沒喊過,小半月下來一隊同往邊關協助太仆寺宮員控製疫情的禁衛軍竟是全都服氣了。

慧安到達雁城,先去了太仆寺官員在城西的臨牧所,得知雲大人帶著諸大人都去了城外西郊的軍營,慧安又詢問了些問題,瞧過圈養在臨牧所的病馬後這才往將軍府趕。

秋兒早已先行到將軍府通報過,慧安到時管家已躬候命在了府門,後頭還跟著一衆的奴仆,慧安打馬在府前禦馬,身影如燕跳下馬背,管家忙帶著衆人跪禮,慧安笑著上前虛扶了管家一把,道: “不敢勞動劉總管如此相迎,大家也都快快請起吧。”

見衆人起身,慧安才往府中走,劉總管忙在後頭緊步跟上,慧安眼見他神情不卑不亢,卻又恭敬有加,又觀在場的不少人都多多少少有些身體缺陷,且男人較多,心知他們隻怕非是遭了戰亂的百姓,便是受傷退役軍人。

見衆人都在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她這個女主子,慧安神情舉止不覺便帶上了兩分和善和尊敬。

一路往裏走,慧安見關元鶴一直未出來,便知他定然不在府中,果然劉總管便道: “將軍不知夫人今日能到,一早便和萬大人等人出城巡防去了,夫人且先歇息下,奴才這便派人去尋將軍回未。”

慧妥聞言便道: “不必了,:軍事重要。”

劉總管聽罷目光些許暖意,接著才道: “如今夫人來了,這府中諸事便該由夫人做主,夫人瞧那日方便,讓府中的管事們去請個安。”

慧妥卻笑著道: “這倒不必了,我聽爺提起過劉總管,爺信任總管,我便也信任,我未曾來時總管便將將軍府管理的緊緊有條,守護的猶如鐵桶,從未發生過變故,可見舊日的規矩也都不必改動。再說我此來是奉命辦差,實也無暇頓及府中,便勞煩劉總管辛苦了。”

慧安說著尚且站定沖劉總管頷首,劉總管忙謙虛了兩句,對慧安的好感卻是又加了幾分, “夫人可先休息,奴才吩咐廚上準備酒席爲夫人接風洗塵。”

“隻備兩三個家常菜就成,不必麻煩了,我這一路風塵也吃不下,莫再浪費,總管的心意我領了。”慧安說著便欲進屋,忽而又想起一事來,回頭道: “以後的菜也不必刻意準備,將軍吃什麽我便吃什麽,另外給我準備一個隔離空闊的馬廄,要清潔透風好的。”

聽慧安如此說,劉總管便有些微愣,慧安卻是大步住屋中走,道: “這便是書房嗎?沒事莫來打擾,將軍回來喚我。”

慧安言罷便帶著秋兒兩人進了屋,劉總管愣住,原先便在想著將軍夫人也不知是何種性子,別來個京城嬌滴滴的貴婦人才好。隻京城女子十之八九都一個模樣,劉總管隻期望著夫人莫太嬌縱便好,倒完全沒想到慧安竟是如此這般的。

這性子倒似北境長大的姑娘,行事倒和將軍頗似,雷厲風行,隻除了將軍冷麵人人懼怕,夫人卻要溫和可親的多。

早先便聽說過將軍對夫人是一網深情,他還隻搖頭一笑,兀自不信,如今睡著才知這不是全然沒有道理的。

劉總管腳步輕快去準備馬廄,卻不知府中諸人已是紛紛議論起了夫人來,夫人是如何的貌美高貴,夫人是如何的和善可親,夫人還如何的儉樸爽朗,聽聞夫人是鳳陽侯府的唯一血脈,夫人還立了好些功勞,在京城中夫人好生出名……此刻在書房埋首醫書間的慧安卻是一點不知,她竟是一入府便贏得了不少好感,隻因她方才麵上的尊敬於和善,而她這不經意間展現出來的情感卻是被邊鎮樸實的人們捕捉到了並且心生了感激。

而慧安後來能夠在北境迅速地聚攏起威望和人氣,令人稱頌,也很大一部分得力於她的大方溫和,待人以誠。

關元鶴這日回府已是旁晚,他回府聽聞慧安已經到了,難免愣了一下,因算算行程,該是兩日後才到的,如今生生提前了兩日,可見這一路她是極趕的。

關元鶴不覺蹙了眉,心中升起一絲氣惱來,待大步推開房門的門正欲興師問罪,卻不想瞧見的會是慧安蜷縮在太師椅上已胡亂睡沈的清瘦身影。

屋中光線淺淡,慧安的身影沐著透窗而過的淡淡夕光,顯得嬌小而脆弱,關元鶴細細地打量。她先前月子中的豐腴經過這一月的折騰竟是盡數褪去了,巴掌大的小臉,眉頭緊緊擰著,一臉的疲倦,清瘦薄消的身軀蜷縮在一起,顯得不安而無助……這樣對她,關元鶴心中唯剩下憐惜,哪裏還能使上火氣,他望了一會子這才輕輕上前將慧安拖了起來。

惠安隻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竟在他的懷中拱了拱,聞到熟悉的氣息,便沈沈地又睡了過去。

她這一覺竟是一口氣睡到了翌日天蒙蒙亮時,起來時便覺渾身的酥軟,不由想伸伸手臂,一動之下卻是碰到了硬邦邦的肌內,詫異扭頭正迎上關元鶴含笑的眸子。

慧安便也跟著笑了起來,道: “早啊。”

見她一覺起來神清氣爽,已經沒有了昨日的疲憊樣兒,關元鶴心中微鬆,卻張開了手臂。

慧安乖巧地依偎過去,兩人靜靜擁抱了片刻,關元鶴才輕聲道: “起來吧,我帶你逛下園子,一會子怕是你還得緊趕著到臨牧所去吧。”

慧安點頭,兩人也不再多餘的兒女情長,起了身,用過早膳關元鶴拉著慧安陪著她在園子中逛了片刻,卻不知兩人此行爲倒是引得見慣了關元鶴冰臉的下人們驚嚇了兩三天。

而這日慧安到臨牧所卻正好撞上雲大人帶著諸獸醫博士又要往軍營中趕,慧安便二話不說也上了馬車,在車上已和雲大人就馬病情況討論了起來。到達軍營時,慧安自車上下來,卻見軍營中的氣氛極爲低沈,空氣中還飄拂著一股惡臭之味,慧安蹙了蹙眉。

越往馬廄處去,惡臭之味卻是越發的重,待到了馬廄,那裏的病馬雖是已被隔離了出來,而且在馬廄邊兒上已灑滿了石灰,可卻因病馬太多,都集中在一起,使得馬廄飽滿,透風不行,更是極不幹淨,髒汙不堪。這樣的地方,便是病馬隔離隻怕效果也不明顯,慧安心裏想著,跟著雲大人進了馬廄。

諸位大人們早已一致認爲這馬是得了馬蹄疫,故而用藥皆是治療馬蹄疫的藥物,今日隻是來給病馬灌藥,查看用藥效果。

慧安自藥童手中斷過藥碗細細聞了聞碗中的藥味,大致辨明了藥方子,這才將碗又還給藥童,仔細地檢查起病馬來。

昨日她在臨牧館中其實已經瞧了病馬,馬的腿部確實呈現出馬蹄疫的症狀來,但卻也有些馬蹄疫不曾出現的症狀,慧安昨日見到的病馬不多,故而不敢妄下判斷,今日卻在這裏的病馬身上都瞧見了一般的病症,她才敢真正斷言,這絕對不是馬蹄疫。

而慧安卻也無法確診病馬到底得的是什幺病,誘因又是什麽,她一匹匹馬的細細查看,又問過馬倌馬匹發病以來的各種症狀,心中竟是有三四個病症都覺疑似,一時間猶豫不定。

“沈大人可有什麽勘破?”

突然耳邊響起一個聲音來,慧安聞言一驚,擡頭卻見不知何時雲大人竟已帶著衆位大人站在了她的身邊。

慧安自來了軍營便掀起了一股風波,這軍營中的男人們本就粗獷野蠻,又常年不見女人,如今好不容易來了這麽個穿著官袍,還美豔無雙的女子,自是風一般這消息便傳遍了全軍。

本來這些日子軍中爆發瘟疫,這馬廄周圍早已清空隔絕,人人都躲得遠遠的,可今兒慧安來了沒片刻,那馬廄外頭便圍了一層兵勇,指著慧安那叫一個放肆,好在瞧在她身穿官服的麵上,未曾口出穢話。

而慧安自進了馬廄竟就對外界不聞不顧了,雲大人等人也是被外頭的兵勇們驚動,這己一道觀察了慧安老半天了,不可否認,他們因是瞧了她半響,故而對她敬業專注,不畏髒臭的態度極爲敬佩。

見時辰已不早,而馬廄中的馬已被灌下了藥,雲大人這才帶頭走了過來。

慧安一直沈侵在自己的沈思中,被雲大人一問,腦子根本就反應不過來,隻本能地蹙眉凝眸道: “這不是馬蹄疫……”

誰知她這一句話卻是一下予將方才衆人對她的好感盡數打散了,也得罪了全太仆寺的官員,隻因這馬蹄疫是衆人商討後一致認定的結果,而且已由雲大人代爲寫了折子送上了金鑾殿,如今也已用藥多日,雖說效果不算顯著,但也算是小有些成就,這幾日來病死的馬匹已然少了些,如今慧安張口便道不是馬蹄疫。

這不是甩全太仆寺官員的臉嘛,縱使雲大人對慧安欣賞有加,此刻也不免露出了一絲不悅來。

場上一僵,慧安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可此刻改口卻是不能了,她不覺笑了笑,道:“這隻是我個人的想法,自然還得各位同僚共同協商才能論斷,我年紀輕,見過的病馬還沒諸位的零頭多,若是說的可笑,大家且莫笑話我。”

衆人聞言這才算是氣氛微微緩,可也有人不滿地道: “沈大人到底憑借什麽說這不是馬蹄疫?”

慧安見是獸醫王博士便隻笑著道: “王大人莫急,我也不過是隨口一說……”

“隨口一說?診病關乎性命,豈可信口胡說!”那王博士聞言便當即沈著臉冷聲道。

按理獸醫博士官品是在慧安之下的,可這王博士曆來是個古極性子,整日之乎者也,雖說慧安多次立功,可他卻自內心深處瞧不上慧安的所作所爲,這下子又見慧安引得滿軍營的兵勇蜂擁而來,更是覺著她傷風敗俗,故而出口便是刺。

慧安哪裏想到自己好言好話卻遭他如此對待,她本也是你敬我一分我還你一寸的人,當即便也沈了麵孔,冷冷地挑眉盯著王博士,竟是渾身的高貴和凜冽氣質盡顯。

笑話,慧安整日裏和關元鶴那樣的冰雕在一處,雖說他在慧安麵前有些不同,可到底如賢康帝所言,關元鶴骨子裏的高貴,孤傲和狂妄慧安哪是沒學到十分,也學到了八分,氣質更是有些深受影響,如今對著一個小小獸醫博士,簡直是大材小用。

她這一沈臉,一下子,馬廄中就安靜了,那王博士就是一驚,顫了下險些沒能站穩。而衆人見情況不對勁,卻暗怪這王博士平日迂腐他們多數對慧安是敬重的,畢竟慧安先前所做出的努力和功勞在那裏擺著,身份也在那裏放著,這世上爲官者多油滑,識時務的人還是居多的。

故而如今見情形不對,衆人竟是一致地瞪向王大人,那王大人瞬間成爲衆矢之的卻還有些懵懂,慧安見此倒也不願多和他計較,轉開了目光。

雲大人也瞧了眼王大人,這才問慧安, “你是如何看的,說說看。”

慧安便道: “我曾在西藩的古籍《波洛經》中查到馬蹄疫染病快,而祛病迅,若然真是馬蹄疫早該藥到病除了,再來這馬蹄疫到後期馬蹄會完全潰膿,可這些馬兒並無此狀。馬蹄疫也不易誘發並發症,可諸位請看這些馬,它們幾乎都有流涕,發熱的症狀,馬蹄疫卻是不流涕的……”

慧安尚未說完,雲大人已沈思著道: “你說的對,先前老夫也因那第三點而排除了馬蹄疫的可能性,斷定是內髒出現了炎症,引發了腿疾,可用了幾種方子,試了幾個可能的病因皆是藥石無用,而馬蹄疫的方子卻有些成效……”

慧安便也咬唇道: “我也無法斷命病症,隻此症絕非馬蹄疫。”

雲大人見慧安豎持,瞧了瞧她竟是微笑著點頭,道: “老夫最欣賞的便是你這自信,認定後便絕不動搖的態度,很好。罷了,今日已是晚了,老夫便邀小友秉庚夜談,細研病症,不知小友可要賞臉?”

前些日雲大人在關府中跟著慧安研究那柳枝接骨術便稱呼她爲小友,慧安則稱雲大人爲雲老,如今見他這般說,知他是爲自己撐腰,便忙笑著欠身,道: “下官之幸。”

雲大人這才笑道: “天色不早了,今兒便散了吧。”

慧安隨著諸人出了馬廄,這才驚訝地察覺了那些圍在馬廄邊兒上的兵勇們,隻她卻也不怯,更未曾多加留意便上了馬車。待馬車回到臨牧所,慧安令秋兒回去和關元鶴打聲招呼,晚上不回去了,這才和雲大人說著進了牧所。

兩人自用過膳便進了屋,就馬病研討起來,翻閱了不少書籍,一樣樣的病症去排除,到月上中天時卻還剩下三種最有可能的病症不能斷定會是其中哪樣。

慧安覺著一陣口渴,灌了一口茶,見雲大人已極疲累,念及他已古稀之齡,便道: “今日便這樣吧,雲老休息好才能早日勘破病因。能將病因劃在三種病中,今日已是難得了。”

雲大人也不推辭,動了動有些僵直的手腳,道: “小友也早些休息。”

慧安忙點頭欠身,道: “我再翻兩本書,馬上也去休息。”

見雲大人出去,慧安又就方才討論的病情尋了兩本相關的醫書看了,眼睛剌疼這才放下書揉了揉眉心,此時卻聽聞外頭傳來悠揚的笛聲,在靜夜中婉轉流淌,引人靜心。

慧安一愣,心一動,推開房門,卻見不遠處的石桌旁,關元鶴一身青衣正執一支玉笛輕吹,月光下那笛子發出淡淡的光亮映著他的麵龐,沈寂的眼眸在瞧見她的那瞬似漾開了一波漣漪。

慧安並未走近,隻淡淡瞧著他笑,倚在門廊上聽著他將曲子吹完,這才緩步走了過去,笑著道: “來多久了?”

關元鶴拉了她微涼的手撫了撫,這才道: “剛來,莫瞧了,傷眼。”

慧安便笑著點頭,道: “我去拉好門,這便隨你回去。”

本是想著要宿在這裏,明日也好起晚些,可如今關元鶴尋了來,擺明了是不願她在外麵留宿,如此看來她以後也莫要有這般打算的好,省得他夜半來擾人清夢。

關好了門,慧安隨著關元鶴出了臨牧所,兩人共乘一騎,隻嗒嗒嗒的令淩風小跑著往將軍府趕。

夜裏微涼的空氣,清新迷人,月光拉長兩人的身影,背後緊實的懷抱,慧安舒適的幾欲歎息,待快至將軍府時卻是靠在關元鶴的胸膛上睡了過去。

翌日慧安起來,和關元鶴一道用過早膳,她都要出門了,關元鶴卻還是賴在府中,竟是靠在榻上懶洋洋地曬著晨光。

慧安不覺詫異地瞧了他一眼,如今馬瘟爆發,軍心浮動,正是需要設防之時,關元鶴該是極忙才對,便如昨夜,她忙到夜半,他卻也差不多,這般才正常,今日他這樣,倒是叫慧安覺著狐疑。

待收拾齊整,慧安起了身,帶上架帽,正欲出門關元鶴卻是也跟著站了起來,迎上慧安詫異的目先,卻道: “今日我空著,陪你。”

慧安一怔,隻如今時辰已經不早,她便也不多言,笑著道: “好啊,榮幸之至呢。”

兩人並騎到了臨牧所,雲大人等人正好出來,故而慧安便也不再進去,直接便和關元鶴到了軍營。

待下馬時,慧安一腳踩著馬鐙,身子一翻,卻覺腰身一輕,傻眼間已是被關元鶴攔腰半是抱著地放在了地麵上。

她馬術極好,便是不好,也不至於下個馬也要人如此啊……何況這還是衆目暌暌之下,慧安搞不明白關元鶴今兒是哪根莖兒搭錯了,不覺呆愣地瞧著他。

關元鶴卻是溫柔一笑,道: “夫人這兩日太過勞累,又將出月子,身子尚未恢複,下馬之事便由爲夫代勞吧。”

慧安聞言滿頭黑線,麵孔唰的一下就紅了,隻覺著關元鶴的話怎麽聽怎麽叫人覺著有歧義。這也好在是在民風開化的邊關,若然是在京城,她真就沒臉見人了。

她雙滿月都出了多日了,哪裏就是剛出滿月,慧安心中腹誹著,卻見那邊已被關元鶴震僵了一片人影。

雲大人等人不免打趣兩人幾句,慧安紅著臉應了兩句,尚未走到馬廄,卻聽那邊傳來一陣的震動,也不知有人奔過去喊了些什麽,圍著馬廄的一群浩浩蕩蕩的兵勇登時便呈鳥散狀,竟是貶眼睛風卷雲蕩般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都說東亭侯和夫人伉儷情深,今日下宮才算得見,名不虛傳啊。”

“哈哈,東亭侯對夫人甚是維護啊。”

幾位年輕點的獸醫打趣著道,慧安非是傻子,昨日和將才都不曾反應過來,那是因爲自到了邊關她一門心思都用在了醫治馬病上,腦子真有些不夠使,如今聽聞這些人的話,又想想那群莫名其妙圍在這邊的兵勇們她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當即便麵色更紅,不由瞪了關元鶴一眼。

關元鶴卻是挑眉,麵上一如既住的一本正經。慧安便抽了抽唇角,直接忽略他進了馬廄。

今日慧安和雲大人並一群獸醫細細就昨日商定的三種病進行了驗證,排除了一種,就另兩種卻是再次爭論不休起來。

眼見著一日又要過去,雲大人便令慧安和他各自帶著一隊人,按兩種病症對馬兒進行診治,瞧瞧效果才說。

慧安應下,這便又說起兩人昨夜一致商討的關於控製病疫傳播的事情來“這裏通風如此不好,是不行的。老夫和沈大人商討,決定將那些病重已然無救的馬舍棄,直接拉出去掩埋。將馬廄後頭的牆盡數開通,令空氣流暢起來,另外清出來的空地也要灑上生石灰,馬廄中也要令人每日清掃。自明日起在校場上熬祛病預防感染的湯藥,凡是接近馬廄的兵勇每日需地喝上一碗……”

衆人聞言紛紛點頭,又有人補充了兩條,雲大人才道: “隻是做這些卻是需要兵勇們配合出力的,近來兵勇們都躲著馬廄走,讓他們來清理病馬,還要打掃馬廄卻還得和這營地的守將協商,此事……”

雲大人尚未言罷,外頭關元鶴卻突然沈聲道: “此事便由本帥和閆將軍商討吧,雲大人放下便是。”

雲大人聞言自是欣喜萬分,要知軍中別說是小將領,便是那小兵也都是瞧不起獸醫的,隻覺著他們萬分的卑賤,雲大人領著衆獸醫博士來這軍營,本是打算就駐紮在軍營中,就近照看病馬的,可是無奈軍中給獸醫們安排的住所竟是連馬廄都不如,就這事吵鬧過卻也元能爲力,最後還是雲大人帶著諸獸醫退讓,每日都返回到雁城的臨牧所,翌日再往此處跑。這樣每天在路上花去的時間便有兩個時辰之多,軍中將士們似是覺著馬生病便該他們獸醫來管,將士們是打仗的,培養一個士兵比一匹馬可要花的年歲多,故而根本就不願士兵靠近馬廄一步。

而大輝的獸醫本就奇缺,還多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憑借他們又如何能夠將這馬廄打理妥當,如今雲大人說出這話來心中卻也忐忑,怕守營將士不買他的賬,可如今關元鶴既然開了口,那可真真是太好了,什麽問題都解決了嘛。

登時雲大人隻差沒感動的老淚縱橫,連聲道了謝,卻心思一轉,又道:“老夫本是欲領著同僚們住在這軍營中的,可……”

關元鶴聞言卻不待他說完,便道: “恩,此事閆大人和本帥提起過,閆大人是恐士兵們無狀驚擾了各位大人,又擔憂軍營條件太過簡陋這才勸大人們回城安歇,這也都是爲了諸大人們好。”

慧安聽他這般說,因爲不知道軍營中的情況,便也沒有多想。雲大人卻也不好再說什麽,笑了兩聲又謝過關元鶴便作罷。

那邊雲大人等人上了馬車,這邊關元鶴示意一個士兵過來,吩咐了兩句便也和慧安打馬回城。行在路上慧安終是忍不住,道: “這軍營離城太遠,如此來回奔波確實不便。若是能住在軍營,倒方便極多。”

關元鶴聞言卻沒搭腔,笑話,早先他又不是不知道軍營中的事兒,若慧安不來邊關,他自會看在慧安的麵上爲雲大人等人安排的妥妥帖帖。

可慧安要來,若是讓雲大人等人住在了軍營,以他夫人這敬業的精神,還不得天天也窩在這裏,這和將她扔在狼窩裏有啥區別。

見慧安嘟著嘴嚷嚷關元鶴便道: “早晨空氣好,多跑跑馬對身子也好。

而此刻的軍營中,大胡子閆將軍正令鼓手擂鼓令全軍將士在校場**,衆兵勇不知發生了何事,雖是在第一時間肅正了軍容,可麵上卻都有狐疑。

而鼓聲落下,閆將軍卻是大喝道: “諸將士聽令,立即清點各軍壘人數,昨日和前日凡是靠近過馬厥的兵勇,統統出列!若有違令者,立懲不怠命令傳下,軍中有片刻的紛亂,隻因這將令沒說爲何讓大家出列,這便讓衆人心疑是不是那馬瘟擴大了,真傳染給人了,這些爲這美色不怕死靠近了馬廄的兵勇們登時便都驚慌了起來,那些和這些人一個營帳的也騷亂不已。再加上校場邊上開始支起爐竈,說是要熬中藥,這些人更是認定了心中想法。

因懼怕感槳瘟疫,想盡快接受治療,靠近過馬廄的人登時便不敢延誤紛紛站了出來,閆將軍等了片刻,見再無人出列,這才道: “現在有一項任務要交給你們完成!自明日起,你們便由許千夫長統領,聽憑太仆寺雲大人調遣,全力配合醫治馬瘟,不得有誤!有不尊令,臨陣脫逃者,皆軍法處置!。”

登時那些出列的士兵便傻眼了,閆將軍卻背著手往營帳走,心道,那東亭侯是個什麽主兒,那就是個冷麵閻王,六親不認,睚眥必報的。這些小兔崽子們還真是不要命了,惹誰不行,偏去惹頂頭上司,害的格老子的他也跟著挨罵,真是人若倒黴,喝水都塞牙縫。一個嬌滴滴的貴婦人,你說你沒事幹嘛要跑這軍營來攪和馬瘟的事兒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