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弟弟啥時候出生?」朱紫也盼著弟弟呢,娘前兩個孩子朱紫和朱碧都是女兒,受了奶奶無數的白眼,這第三個再不是男娃,奶奶不知道還要怎麼欺負娘呢!
朱大嫂開玩笑道:「你外婆生了四個妞才生了你舅舅,我也仿她呢,再給你生兩個妹妹!」
朱紫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娘,你老了我養活你!」
朱大嫂笑了,沒說話,想著肚子裏的孩子,又是淒惶,又是盼望,心裏複雜極了。
「我爹還在那院?」
「那院」在朱紫家是個專用詞彙,指的是朱紫爺爺奶奶住的院子,在村子東頭。
「是啊,不是每晚都去的麼!」
朱紫的小眉頭蹙了起來。奶奶老欺負娘,朱紫很討厭自己的奶奶,可是偏偏爹又孝順得沒邊沒沿,啥都聽爺爺奶奶的。
朱大嫂有點累了,放下手裏的活計,取下手指上套的頂針,伸了個懶腰:「等不著了,咱們先睡吧!」她一手拿著放著針線的笸籮,一手端著油燈,起身離開了。
屋子裏陷入黑暗。
外麵冬天的風呼呼刮著,窗戶上貼的紙被風吹著,發出沉悶的「嘩嘩」聲。
朱紫聽著聽著就睡著了。
朱紫和朱碧被叫起來的時候,朱大嫂已經把早飯做好了,蓋在鍋裏呢。
姐倆穿好衣服出來,朱紫走在前麵,朱碧端著木盆子走在她後麵。進了灶屋,朱紫掀開最裏麵的鍋蓋,拿瓢把鍋裏麵溫著的水舀了出來,倒進了朱碧端著的木盆子裏。
姐妹兩個把盆子放到灶屋門口的洗臉架上,開始撩著水洗臉。
朱大郎正好從堂屋走了出來,看到兩個女兒剛用擦臉布擦過臉,看上去眉眼都像畫出來的,好看得不得了,心裏也是得意:我的倆妞兒多好看,真是會長,把爹娘的優點全集中了!
十二歲的朱紫和十歲的朱碧,既有娘的秀眉杏眼尖下巴和小酒渦,又繼承了爹的挺直鼻子和白膚色,都是一等一的小美人,隻不過朱紫更像爹爹一點,嘴唇厚了一點,朱碧更像娘親,嘴巴小小的,堪稱櫻桃小口。
朱碧收拾桌子,朱紫去灶屋端早飯——妹妹年紀還小,她怕妹妹被熱湯燙著,一向都是她端飯妹妹擦桌子。
擺好飯,一家人圍坐著小桌子開始吃早飯。
朱家的早飯很簡單,玉米麵窩窩,香油拌蘿蔔絲,外加稀得不見幾粒米的大米湯。
朱紫和朱碧吃得很香,她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吃什麼都香,別說這飯食還可以,就算是再粗陋一點她們也喜歡。
家裏四口人,朱大嫂就溜了四個玉米麵窩窩,正好一人一個。朱大郎手裏拿著窩窩,卻沒有吃,隻是夾了點蘿蔔絲吃了,然後就開始慢慢喝湯。結果朱紫和朱碧的窩窩吃完了,他手裏的窩窩還有大半拉。看到兩個女兒吃完了窩窩,朱大郎把自己剩下的窩窩一掰兩半,一個女兒一半,遞了過去。
朱紫不要,朱老大笑了:「我吃完飯去章老三家做家具,晌午飯管飽!」
朱紫知道章老三家是地主,家裏有白麵饅頭,中午餓不著爹爹,這才接了過來,夾了一筷子蘿蔔絲開始吃;朱碧也照姐姐的做法,用窩窩夾了蘿蔔絲來吃。
朱大郎吃過早飯就背著工具箱去章老三家了。朱大嫂拿出做活的笸籮開始做活。
朱紫拿著絲瓜瓤刷了鍋和碗,然後用刷鍋水泡了些麩子,攪拌均勻之後端著去了豬圈,倒在豬槽裏。三頭豬圍了上來,你擠我挨地吃得很香。
朱紫喂完豬,又拿著簸箕到灶屋隔壁捧了幾捧玉米,端到了雞圈喂雞。她隔著籬笆把玉米抓了一把撒了過去,一群雞馬上圍了過來。那邊朱碧眼疾手快地打開籬笆門,拿著笤帚跑進去開始打掃豬圈。
朱紫正忙著,抬頭就看見爺爺拿著個鋤頭在外麵走過。她知道爺爺是去地裏做活,但爺爺沒有打招呼的意思,她就裝作沒看到。
朱紫的爺爺家自己有五六畝地,日子還算過得下去。
朱老爹生了三子一女。朱大郎成親一年後,被爹娘逼著分家,他靠做木匠活蓋了三間草房,帶著妻女和娶親時欠的五兩銀子債務分了出去。
朱二郎長得俊俏,腦子又活道,在城裏料貨鋪當夥計,眉來眼去勾上了東家的閨女,不費一錢銀子就娶了個老婆,還在城裏陪送了一套小房子,唯一的不滿意是老婆長得真是有點醜。
朱三郎長得也俊俏,就是木訥,今年十五歲了,被老爹拘在田裏不分早晚牛一樣的做活,想必成親後也會淨人一個分出去。
朱紫的爺爺奶奶看到大郎家的兩個孫女就不高興,重男輕女得很;可是他們對自己才十二歲的老生閨女朱四美,一下子就變成了赤-裸裸的重女輕男,恨不得把所有的都置買給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