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經歷了一場大清洗,剩下的人稀稀落落的,看著實在寒酸。隻是戶部太過重要,補進來的都是些有資歷的官員,其他進士都無緣進入,不像沈止,直接就變成了戶部的第二把手。
當然所有人都覺得他能替上來是因為沈大尚書,私下裏議論紛紛,覺得沈家榮寵太過。
這位主事是戶部偷偷嚼舌根最厲害的,有兩次都不幸被沈止撞見。考慮到對方說的雖然誇張,但也有幾分在理,便照顧了大家的麵子,當沒聽到。
反正他也不在意外人是怎麼說的,況且他能補上來,確實也有沈大尚書的功勞。不過沈尚書倒是沒徇私,也沒向皇帝進諫,全是陛下決定的。
沈止自覺沒有經世之才,還未大放光芒,陛下把他提上來,十有八九是因為他爹是沈唯風。
他心中倒也沒多少不安,出身本就是一項優勢,他若真想幫薑珩,以後要做的事多了去了,何況這種事。
戶部掌管戶籍財經,事務繁忙,沈止一忙起來,也沒心思再想些有的沒的,等忙完一日,他已經有些頭昏腦脹,懨懨地安置好文書,像往常一樣一臉要死不活地離開。
流羽一如既往等著,見沈止來了,彎了彎腰,請他上了馬車。
沈止穿著身緋紅的常服,映得臉色紅潤,朝流羽笑了笑,忽然像是自言自語般道:“薑珩好久沒消息了。”
流羽握著韁繩的手驀地一緊,過了會兒,才放緩呼吸,保持著平時的語氣:“殿下應該在忙於戰事,沈公子請安心。”
沈止撐著下頷,沒吱聲。
他心中有些惶恐不安。
事實上從半個月前,他就經常夢到薑珩中箭摔下馬的場景,每每驚醒,都覺得像是真的發生了這事般,焦慮在心底積澱著,他都有點懷疑自己會不會壓抑不住,像以前那般不管不顧地單槍匹馬沖去找薑珩。
可是又沒聽到什麼消息。
沈止越想越心慌,回府後尋了沈唯風,皺著眉問道:“爹,南邊……真的沒什麼消息傳來嗎?”
沈唯風的頭發像是又白了些,冷淡道:“沒有。”
沈止瞇了瞇眼:“您沒騙兒子?”
沈唯風板著臉擡頭看他:“騙你幹什麼,等那小子戰死了我會告訴你。”
沈止:“……”
沈止道:“那您還是別有什麼消息了。”
他有些鬱悶地回了書房,看了會兒書,又有些迷迷蒙蒙的睡意襲上來。
又夢到了那片無邊無際的戰場。
千軍萬馬在激烈地交戰,狡詐的南蠻子使著古怪的武器,沈止一眼就看到了渾身浴血的薑珩。他眼前一亮,還來不及驚喜,忽然就見一支箭咻地飛去,勁道極大,瞬間沒入了薑珩的胸膛。
他見到薑珩咳著血跌到地上。
無數鐵騎毫不留情地碾過他的身體。
恐怖的一幕看起來無比真實,沈止連聲音都發不出來,渾身發冷,一個激靈,猛地醒來,一下子直起身子。
正要給他披上大氅的流羽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兩步,見沈止不動了,才把大氅披到他身上。
沈止卻還在微微發抖,像是冷極了。
流羽有點擔心了:“沈公子?”
沈止沒有回頭,開口的聲音艱澀:“流羽,我夢到薑珩中箭……”
流羽堅定地道:“不會。”
沈止默然片刻,回頭看他,臉色蒼白:“……當真?”
流羽直視著他,像是在對自己,又像是在對沈止,肯定地道:“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