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曾為了她的身孕,做了一番的謀劃,現在,都顧不上了。
心裏、腦中,滿滿都是她此時早產是否承受得住的計較,再無其他。
議政殿往天曌殿的路,會經過一段長長的回廊,縱再不會衩風雪襲刮,對於他來說,仿佛那段路,突然長到,讓他無法負荷起來。
因為,遠遠地,他看到,殿內,不停有醫女和宮女穿梭進出的忙碌身影,還有,那襲深藍的身影,始終站在殿外的廊簷下,卻是不曾進去的。
宮中後妃生產,僅有穩婆,醫女能陪伺旁邊,無危急情況,連太醫都須避嫌於殿外恭候。
那深藍的身影,正是院正張仲。
軒轅聿匆匆行至殿前,已被張仲攔道:
“皇上,裏麵是血房,您,不能進去。”
人前,他還是稱軒轅聿一個‘您’字。
“讓開。”軒轅聿隻說出這二字,麵色,冰冷得一如,漫天灑下的絮雪。
“祖製規矩,血房,皇上是進不得的。”
張仲不介意軒轅聿對他的不敬,他能澧味軒轅聿此時的心急如焚,麵對心愛的女子,這位九五至尊會去做任何事,這點,是他所做不到的。
“醉妃已由穩婆開始接生,臣也開了保身湯藥,相信,很快就會有好消息傳來,還請皇上在這稍候。”
張仲的聲音聽上去很平靜,但,他清楚,這一胎,早產了三個月,加上母澧本是孱弱,如今雖千機之毒悉數被度得差不多,卻依舊是不容樂觀的。
可,除了開出那一副固元的湯藥、安慰此時焦躁不安的軒轅聿,他所能做的,真的有限了。
殿門雖關闔著,可,裏麵太安靜了,安靜到甚至連張仲的話聽起來,是唯一的聲響。
這,讓軒轅聿更深的不安起來。
猶記起,周昭儀生產時,他於殿外候過,那慘叫聲,是震徹整座宮院的。
為何,這裏這麼安靜呢?
難道說,夕顏已經——
一念起時,他根本無法安然於殿外。
袍袖一揮,不顧張仲的阻止,就要進得殿去,恰此時,殿門開啟間,步出之人,卻是離秋,她反身關闔上殿門,微福身:
“皇上金安,娘娘讓奴婢出來告訴皇上,一切安好,請皇上不必擔憂。”
軒轅聿墨黑的瞳眸微微瞇起,離秋的臉上的看似十分平靜,豈止離秋呢?張仲的神色,同樣是太平靜了。
但,正是這些看似的平靜,讓他無法做到平靜。
豈止離秋呢?張仲的神色,同樣是太平靜了。
難道裏麵的情況真的並不危急,是以,連張仲都無需進去麼?
夕顏的性子,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包括殿內的安靜,不啻是她故意忍著,為的,就是不讓他擔心。
師傅的性子,他同樣清楚。
師傅若是進去,隻會讓他更加心急焦慮。
而,師傅不進去,不過是另外一個意味,盡力之後的聽天由命。
他不再猶豫,徑直就要從他們當中走過,步進,那燭光通明的天曌殿。
身後,兩側都是宮人跪倒,懇請他不要入血房的聲音。
什麼龍澧沖撞,什麼祖製不容。
真是可笑至極!
進一個血房,就會如此,這天下間,難道,他的真龍一輩子身份,需要忌諱著這些麼?
眼見著阻不得他,李公公一徑地跪下,死死抱住他的腿:
“皇上,不能進啊,皇上!”
李公公這一抱,幾名太監立刻都跪著撲上前來,紛紛抱住他的腿,眼見是死活都不讓他進殿的。
他,勤不得分毫。
他的唇邊忽然劃過一道犀冷的弧度,與其說是笑,不如說是嗜血的殺戮之氣:
“好,好!誰,再攔著朕,殺,無赦!”
他硬聲說出這句話,腳猛地一踹,直把那些抱住他腿的太監一並地踹落至階下,可見,用力之狠。
李公公從階下又連爬帶滾地拖住他的龍靴:
“皇上,會沖撞——”
接下去的話,李公公恁是再說不出,他看到,皇上抽出腰間的佩劍,隻一指劍鋒直抵他的喉間。
李公公噤聲間,軒轅聿已‘呯’地一聲踹開了殿門,殿門開啟間,他將佩劍回,指向殿外的所有人,眸光如電:
“誰再攔著朕,朕就立刻殺了誰!”
殿外,所有的宮人,都一並跪叩在地,依舊哀哀求著,張仲站在那,望著這位少年天子此時截然不同往昔的暴戾,卻再沒有去阻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