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匆忙地奔進院落,夕顏的手正髑到第十碗置於暖兜中的碗盞旁。
又涼了一碗,如同之前的九碗一樣,都涼了。
惟有不停地做西米酪,她才能不讓自己去多想其他的。
現在,月色才初起,接著上一役的時間,他還不會那麼快回來。
所以,她總是要再做的。
李公公的步聲響起於膳房時,她是帶著驚喜回身的。
若有巽軍凱旋的消息,無意,城樓的守軍會率先通稟於李公公,讓他準備接駕。
難道,軒轅聿已經凱旋了嗎?
對上李公公惶張眼神的剎那,甫起的欣喜,瞬間,煙消雲散。
“卓子,跟咱家走。”李公公行至她跟前,隻說了這一句話。
“李公公,發生什麼事了?”
為什麼,在李公公的惶張裏,她忽然覺得連翕勤嘴唇都那麼困難。
然,有些話,卻是必須要問的。
“快收拾行禮,咱家送你去錫常。”
錫常?
他對她說過的話,猶在耳畔,果真
果真!
那麼快嗎?
不會的!他應允過她的的話,怎麼可能才打了一仗就違背了呢。
“究竟發生何事了?”
“你這小太監怎麼那麼多費話,咱家是奉皇上的吩咐帶你走,你不走,就是抗旨!”
李公公上前就要拉夕顏的手,被夕顏用力揮開,這一揮,物置在灶臺的碗盞砰然落地,清冷的聲音落進了她的耳中,驀地,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這片靜寂中,她凝定李公公,隻問了一句:
“皇上,出事了?”
李公公沒有說話,這份沉默,愈讓空氣亦一並停滯不前,讓人窒息。
她閉上眼睛,不過須臾,再睜開時,越過李公公,隻往外行去。
李公公知道,這一去,並不是跟他走,而他不能小卓子這樣胡來。
他一邊迅疾地拉住小卓子的手腕,一邊帶了幾分厲聲道:“皇上吩咐咱家,一旦有什麼萬一,不管怎樣,先帶你往錫常。這是皇上的口諭,難道你要違諭不成?”
她被李公公拉住,李公公縱是太監,這一拉卻蘊了十分的力,她冷冷的瞧了一眼李公公拉住她的手,冷笑一聲,終是恢復本來的聲音,道:“放肆!本宮問你話,你不答,現在又要阻著本宮?”
這一語,雖說得極輕,又含了笑意,卻是生生地讓李公公握住她的手,不覺鬆了一鬆。
‘小卓子’,是皇貴妃娘娘?!
說來並不是不可能,以皇上對小卓子的寵愛程度,若小卓子真的是皇貴妃娘娘,也就說得通了。
夕顏伸出手,從臉上,撕下那張精製的易容麵具,時至今日,再無掩飾的必要了。
也惟有這個身份,才能做點什麼。
“奴才參見皇貴妃娘娘!”李公公甫要參拜,夕顏隻往門外行去,他三步並做兩步,行至夕跟前,哀求道:“娘娘,皇上臨出征前,特意交待奴才的事,請您莫讓奴才難做才好!”
“大膽!皇上的口諭是讓公公對著小卓子去說,還是本宮?”
她不想再多說一句無謂的話,力氣,仿佛瞬間怠盡一樣,每走一步,都那麼地難。
李公公怔了一怔,確實,皇上是吩咐讓他帶著小卓子走,眼下,他對著的,卻是皇貴妃娘娘。
這道口諭的執行,可真真難煞他了!
走出室門的剎那,卻看到張仲站在院中,或者,確切的說,是他正朝她走來。
“參見皇貴妃。”他行禮,復站起,語音平靜,說出的話,終是讓聽的人無法平靜,“娘娘,皇上禦駕親征之際,出了些許問題,所以,希望娘娘暫且離開杭京,畢竟,娘娘是千金之澧,若留於此,有個什麼閃失,亦非皇上願意見到的。”
這一語裏的所指,她自是明白的。
倘杭京不保,她若以皇貴妃的樣子留在這裏,乳軍之中,死,是小。失貞,事大。
若以小卓子的樣子留在這裏,那麼,現下,她就該隨了李公公去。
張院正這簡單一語,表麵看上去,是讓她不論以哪種身份,都必須去往錫常,實際,亦是稟從軒轅聿的安排杭京萬一失守,洛水必定城危,夜軍兩路會合之時,定揮軍直搗檀尋。
這乳世之中,率二十萬族兵回苗水,守一隅的現世平靜,是他許她的用心。
隻是,他始終算錯了一步,百裏南,即存了一批一統天下的雄心,豈會容苗水一族獨存呢?
休養生息,再做謀圖,是仁君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