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2 / 2)

易水也愁眉苦臉地拉了拉兄長的衣袖。

「我盡力。」易寒終是鬆口,帶著他回屋換了盔甲,馬不停蹄地出征,自然還帶著易水,不是軍中有多安全,而是京城內外有太多眼睛盯著他們,且當今聖上也在暗中觀察,易寒寧可自己捨命保護易水,也不願意將他獨自留在城中苦守。

這回當真是急行軍,易水衣服穿得厚,也能自己騎馬了,隨著兄長日夜兼程,三日後與太子幾乎同時抵達了被北疆占領的城池。正是他們數月前駐紮的邊關,如今已經成了北疆的領土。易寒在城外東北十裏駐紮,太子則在西南方向。

大戰在即,朝堂上的爭鬥都被放在了一旁,易寒每日與太子通信商討軍情,亦和北疆的軍隊發生了數次沖突,各有損傷,戰況一時間陷入了僵局。而易水住在兄長的營帳裏,每日乖乖地替易寒換藥,還會熬些熱滾滾的粥。

他們誰都沒提拓拔淩,因為誰都不忍心。

這般僵持了六七日,城中糧草即將消耗殆盡,北疆終於按捺不住,開始不斷派兵突圍,可惜無一例外都失敗了,而城中暗哨也放出消息,說拓拔淩準備帶兵拚死一搏。

是夜,易水端坐在案幾一側,垂頭替一身戎裝的兄長倒茶:「相公。」

易寒接過茶碗,貼上來親他,經歷殺伐的兄長身上彌漫著血腥氣,連親吻都比平日粗魯。

易水微仰著頭迎合,含糊道:「明日……明日一定要小心。」

「你怎知是明日?」

「我算過城中的糧草。」易水輕聲道,「最多堅持到明日。」

「聰明。」易寒嘆了口氣,「你能算出來,太子也能,他方才遣人送信,讓我守住東城門,因為那裏防守最為薄弱,拓拔淩很可能選擇從那裏突圍。」

易水默默地點頭:「那……」

「為兄心裏有數。」易寒知道他擔心什麼,「定會想盡方法保他性命。」

易水得到保證,神情並沒有放鬆,反而更加憂愁,抬手輕輕觸碰兄長肩頭受傷的地方,然後把額頭抵了過去:「相公,我明日能與你同行嗎?」

「不妥。」易寒一口回絕。

「相公……」易水固執地懇求,「你就算把我綁在營帳裏,我也要去。」說完喘了口氣,「我會些劍術,不會給你添亂的。」

「易水……」

「相公!」他猛地仰起頭,眼底燃起熊熊火光,「讓我去吧。」

「我要和你一起。」易水咬牙攥住兄長的手腕,「永永遠遠地在一起。」

易寒神情復雜地凝望他的眼睛:「是因為拓拔淩和木兮的事?」

「嗯。」被揭穿的易水並不難堪,反而坦蕩地點頭,「他們想並肩作戰,這輩子都沒有機會,而我能隨相公出征,自然也要同生共死。」

「好。」易寒沒有再拒絕,起身喚人拿來一套盔甲,親自替易水擦拭佩劍,「那就隨為兄打個勝仗回來!」

於是第二日,易寒身邊多了個銀甲的小公子,雄赳赳氣昂昂地騎著馬,一點也不比旁人差。

這幾日塞北寒風呼嘯,已經有了入冬的架勢,蒼茫的荒漠上黑壓壓的兵線直逼殘破的城牆,震耳欲聾的馬蹄聲伴隨著戰鼓,還沒開戰,殺意已經直逼天際。易水攥著韁繩的手微微發抖,瞇起眼睛望遠處銹跡斑斑的城門,胯下的馬輕輕噴了個響鼻。戰場上忽然陷入詭異的沉寂,塞外的禿鷲徘徊在屍橫遍野的土地上,殘忍地吞食他們的同胞的腐肉,易水忽然明白拓拔淩非走不可的理由,也找到了自己握劍的緣由。

家國天下,是個男兒就無法捨棄。

可能是禿鷲振翅高飛的剎那,也可能是戰馬仰蹄的瞬間,城門轟然打開,遙遙一點紅纓分外惹眼。

「易水,那便是拓拔淩。」易寒拔劍出鞘,低聲對他說,「還好遇見他的是我們。」易寒的意思易水明白,兄長的「還好」並不是說他們會手下留情,正相反,他們都會拚死奮戰,隻不過他們會想盡方法留拓拔淩一條性命,至於選擇死亡還是活著,就是拓拔淩自己的事情了。

殺伐聲響徹雲霄,易水跟隨兄長策馬奔騰,他從未殺過人,可戰場是你死我亡的地方,就算再脆弱的人也會被血腥氣勾起心底的暴虐,他擋在兄長身後,劍身已經被鮮血浸染,可易水的眼神無比堅定,他知道易寒的手臂帶傷,所以寸步不離。

任誰能想到,幾個月前的易水還是個被殺伐聲嚇得睡不著的小公子呢?

「不好。」易寒猛地握緊韁繩,語氣急促,「易水,那不是拓拔淩!」

「什麼?」他慌張地抬頭。

「糟了。」易寒望著節節敗退的北疆士兵,調轉馬頭呢,「怪不得太子大方地放我們來東門,他必定早已知曉拓拔淩不從這裏突圍。」

寒意瞬間透過盔甲彌漫到易水的四肢百骸,他死死握著滴血的劍:「他不在東門,又會在哪兒?」

「報!」

易水話音剛落,遠處已有士兵飛奔而來。

「報告殿下,拓拔淩中了太子的埋伏,已經全軍覆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