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皇上:
雪災之事,臣定盡心而為。高棠所需糧草,臣會繼續送抵,還望皇上放心。臣作為皇上的臣子,理應為皇上分憂。臣常深感惶恐,國有難,皇上從未讓臣盡臣之本分,此次皇上命臣運糧,臣百感交集,皇上還記得臣,沒有忘了臣。
秦歌深吸了好幾口氣,他怎會忘了「他」,怎可能忘了「他」?自他登基以來,南方水澇、西南大旱、西北風災……他不是忘了「他」,而是不願向「他」開口。他不想再依賴「他」,他必須讓自己變得更強,隻有更強,他才能受得了這快要折磨死他的怨。所以,他盡量忽視「他」,不向「他」開口,對「他」不聞不問。隻是這一次,他,沒能忍住,他,想「他」。
「臣遠在梁州,不能隨侍皇上左右,常常為此而憂慮。此次肖大人前來,臣聽聞皇上為國為民操勞,日漸消瘦,臣聽在耳裏,痛在心裏,更為不能為皇上分憂而自責、自愧。皇上龍體聖安,乃我朝之幸,乃臣之福。皇上即便不為了天下萬民,也請皇上為我朝之幸、臣之福而保重龍體。皇上夜夜在燈下處理朝務,臣在梁州,寢食難安。」
秦歌的手發顫,想「他」,想「他」。想不顧一切地召「他」回京,把「他」強行留在京城,強行留在宮裏。想把「他」的未婚妻嫁與別人,想把「他」綁在自己的深宮,讓「他」從此之後隻能在自己身邊。
秦歌一個字一個字極慢地看這封信,生怕看得太快。信中,字裏行間都是伍子昂對皇上龍體的擔憂,秦歌的心在疼痛之餘,還有那麼一點點的被人心疼,被人想著的甜蜜。不能,不能啊,想到「他」溫柔的笑,想到他們在一起的那十三年,他就不忍把「他」強行留在京裏,強行留在宮中。「他」是男子,若「他」是女子,他一定會這麼做,但不行,「他」是男子,是梁王。
在梁州,「他」可以自由自在地做他的王爺,但在京城,有太多人希望「他」出事。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一旦「他」回到京城,「他」就必須周旋在諸位官員之間,必須時刻提防別人的陷害,必須深諳君臣之道、臣臣之禮。在「他」與柳雙成親後,多了一位戶部尚書嶽丈的「他」,更會成為許多人的眼中釘,也會成為許多人爭相巴結的對象。到那時,「他」的笑會不會不再?「他」的笑會不會變得越來越虛偽?越來越應付?越來越無奈?
不,不行。秦歌輕輕搖了搖頭,不能讓「他」回來。「他」馬上就要成親了,他寧願在京城想著「他」,也決不在京城看著「他」與「他」的妻白頭到老,那樣他會克製不住,克製不住地囚禁了「他」,殺了「他」的妻。
把每一頁重複看過好幾遍後,秦歌才不舍地翻過下一頁。一直看到第七頁,他的臉色變了。
「皇上,後宮之事本不容臣多言。但皇上身邊應該有幾位心細的女子照顧皇上,在皇上為國事而煩憂之時,能為皇上舒心解乏。皇上若不喜官家女子,也可派人到坊間尋找可心的女子。在皇上疲憊之時,有人能和皇上說上幾句貼心話語,能為皇上泡一杯茶,天冷了能給皇上暖暖被窩……」
看不下去了。秦歌把信拍在桌上,聲響令候在外的溫公公不禁顫了下。他悄悄掀開簾子,一看皇上的臉色他立刻把簾子放下。梁王在信上寫了些什麼?把皇上氣成這樣。
「他」居然敢!「他」居然敢!「他」居然敢讓他娶妃!秦歌把信緊緊握在手裏,然後唰唰幾下撕成碎片扔進了炭火盆。「啪!」又重重地拍在桌上,不顧手掌的劇痛,秦歌的胸膛因憤怒而劇烈起伏。「他」居然敢讓他娶妃!
「皇上?」
「牽朕的馬來!」
「皇上?!」
「還不快去!」
「是,奴才這就去。」
溫公公立刻出了東暖閣,讓人把皇上的禦馬牽過來,心慌失措。外麵下著大雪,這麼冷的天皇上要去哪?梁王的信上究竟寫了些什麼讓皇上如此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