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散著濃濃的酒香,溫桂拿來的可是上好的鹿兒酒,每年鹿兒國進貢上來的也不過二十壇,秦歌大半賞賜給了朝臣們,剩下的就放在宮中的地窖裏。鹿兒酒醇香無比,卻易醉,除了年宴上會喝兩杯外,勤於朝政的秦歌甚少喝酒,更甚少喝這鹿兒酒。可是伍子昂卻很喜歡鹿兒酒,秦歌還是皇子、太子時,每年父皇賞賜給他的鹿兒酒,幾乎都進了伍子昂的肚子。但他成為皇上後,伍子昂就再也沒有喝過了。
搓完了右腳,給皇上穿好鞋襪,伍子昂站了起來。秦歌把空碗放到小桌上,伍子昂弓著身子,輕聲道:「皇上,讓臣,給您搓搓手。」秦歌的心怦怦跳了幾下,但臉上卻沒有表露出一絲異樣。伸出右手,在對方握住他的手時,他藏在袖子中的左手握緊。
興許是喝了薑湯的緣故,秦歌的手沒有腳那麼冰涼,不過伍子昂還是仔仔細細地用燒酒搓了一遍,直到手暖和之後才放開,接著是另一隻手。聞著熟悉卻又有些陌生的酒香,伍子昂的腦子裏不斷地浮現他和皇上曾經在一起時的日子。他已經三年沒有喝過皇上給他的酒了,他不是一個貪杯的人,可卻格外懷念皇上給他斟酒的時候。
手也搓完了,伍子昂把放在炕上依然發熱的手爐拿給皇上,然後向後退了兩步,掀起衣擺跪在了地上。「臣擅自回京,請皇上責罰。」
手腳都暖暖和和的,身上滿是酒味,秦歌有些閃神。伍子昂雖然就跪在離他兩步遠的地方,他卻覺得他與他之間的距離很遠很遠。君臣,君臣,不願他回來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不想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他與他是君與臣。
「起來吧。」不帶怒氣的平淡語調,透著些許疲憊。伍子昂站了起來,看向皇上,眉頭鎖緊,皇上多久沒有好好歇息過了?
「坐。」
沒有口稱惶恐,伍子昂在皇上麵前坐下。
「柳冉說你拿了二十萬兩的救災銀。」
「臣想為皇上分憂。」
「朕已讓柳冉退還與你。」
伍子昂眼裏閃過難堪,皇上不願要他的銀子。秦歌抱緊手爐,淡淡道:「朕不是不要你的銀子。朝廷有難,梁王奉皇命撥出糧草,乃遵旨行事。可你又私自掏出二十萬兩銀子,是想說你梁王財大氣粗,還是說朕連二十萬兩都拿不出來了?」
伍子昂雙目微怔,然後恍然大悟地站了起來:「皇上教訓的是。」許久以來心中的那塊大石突然輕了許多。
「拿盞酒杯。」
伍子昂立刻從一旁的櫃子裏拿了一盞雕龍玉杯放在皇上手邊的矮桌上。酒壺裏還剩下大半的酒,秦歌拿起酒壺斟滿玉杯,然後指指身側。伍子昂又是一怔,然後低頭走到矮桌旁坐下,與皇上之間僅隔一張桌子。
把玉杯放到伍子昂麵前,秦歌在對方雙手發顫地拿起杯子後,還是淡淡地說:「你是異姓王爺,該知做事更需謹慎。朕需要你梁王出手時,自會下詔與你,多餘的事不要做,朕不想整日都要看那些參你的摺子。」
「皇上……」伍子昂緊咬牙關,不讓自己失態。三年來皇上對他不聞不問,不理不睬。就是他回京,皇上也從未像現在這樣,彷彿又回到了兩人在東宮時的日子。一千多個日子,惶惶然然,憂慮難安地在梁州看著京城的方向,想著皇上是不是真打算這樣放逐了他,不再理他。厚著臉皮每年不經下詔地返回京城,不僅是想看看皇上是否安好,也是想讓皇上記得,他,在梁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