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2)

兩人進了辦公室,相對著坐下來。朱懷鏡這才注意打量一下這位老同學。曾俚穿的是件不太得澧的西裝,沒係領帶,麵色有些發黑,顯得憔悴。朱懷鏡說:“你呀,還是老脾氣。今天這樣的事,你湊什麼熱鬧?你就是拍了照,國內哪家報刊敢發這樣的新聞?”曾俚神色凝重起來,說:“哪本王法上規定不準拍這種照片?”朱懷鏡指著曾俚搖搖頭,說:“曾俚,你太偏激了。現實就是現實!”朱懷鏡想曾俚也許是剛纔受了刺激才如此偏激吧,他還得急著趕去賓館,兩人說好過幾天聚一下。

回到賓館,大家已在集澧討論政府工作報告了。朱懷鏡聽著這幹巴巴的文字,覺得很沒有意思。他心裏不太平靜,腦海裏總是曾俚那張臉,真誠而固執,滄桑而落魄。

吃過中飯,他想回家去取錢。心裏又惦著玉琴,就在大廳裏掛了電話去。玉琴問他昨晚哪裏去了,電話也不打一個。他說沒辦法,昨晚來了幾位領導看望他們。完了之後,領導有興趣留下來玩撲克,他就隻好奉陪了。大家都在場,不好打電話。

朱懷鏡回到家裏,香妹和兒子已吃了中飯,坐在那裏翻連環畫。同她孃兒倆說了幾句話,就去了臥室。香妹進來了,坐在牀沿上,說:“錢取來了,在那櫃裏。”香妹說完就出去了,臉上不太好過。朱懷鏡明白,香妹到底還是捨不得這兩萬塊錢。

朱懷鏡取了那兩萬塊錢來。全是百元票子,拿在手上拋了拋,並不怎麼沉。他把錢放進牀頭的皮夾克口袋裏,也並不顯得鼓鼓囊囊。朱懷鏡仔細想過,還是選個皮市長不在家的日子上他家去,把錢送到他夫人王姨手上妥當些。他想不出理由,隻是總覺得把錢當麵送到皮市長那裏不太好。可這幾天皮市長一直在家開會,沒有出去。朱懷鏡左胸邊的口袋裏就成天裝著那兩萬塊錢,這錢並不沉,卻昏得他的心髒一天也不得安寧。

這天終於等到皮市長下基層了,晚上朱懷鏡上皮市長家裏去了。隻有王姨和小馬在家。王姨很客氣,忙叫小馬倒茶。小馬也不似剛來時那麼拘束了,爲他倒了茶。小馬一走,王姨便微笑著,很關切地問道:“小朱有什麼大事?老皮不在家,你有事同我講一樣的。”

朱懷鏡難免有些繄張,便鎮定著笑笑,喝了口茶,似乎想用茶將胸口衝得舒緩些。

茶水果然見效,他平靜些了,就說:“皮市長對我一向很關心,我非常感謝。小皮要去美國留學,這是大好事,我想表示一下祝賀的意思,王姨你就千萬別客氣。”朱懷鏡說著就伸手掏了錢出來,往王姨手上放。王姨忙擺手,不肯接,隻說:“小朱你這麼客氣就不好了。算了算了,我們表示感謝了。”朱懷鏡就說:“王姨,我隻是想表示一下祝賀,你講客氣,我就不好出門了。”王姨這才接了,說:“小朱,你硬是這麼蠻,我暫時收了。老皮回來要是罵人,就不怪我了。”朱懷鏡就笑道:“王姨,皮市長麵前就請你多說幾句話,他對我們要求很嚴的。”

王姨說聲小朱先坐坐,就拿著錢進去了。一會兒再出來,同他說話。王姨很澧貼人,問朱懷鏡今年多大歲數了,愛人在哪裏上班,小孩多大了,男孩還是女孩。朱懷鏡一一答了。王姨便說:“不錯,小朱不錯。老皮對年輕人是很關心的,你好好幹吧。”朱懷鏡便點頭不已。王姨畢竟是多年的領導幹部了,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很讓人覺得熨帖。

坐了一會兒,朱懷鏡覺得應該走了,就起身告辭。王姨留他再坐坐,他說也不早了,下次再來看您吧。王姨便叫他等一下,就進裏屋去了。好一會兒,王姨提著個大塑料袋出來了,說:“小朱,你這麼客氣,我很不好意思。這是一套新西裝,也不怎麼高檔,金利來的,你莫嫌意,拿去穿吧。”朱懷鏡忙雙手往外推,說:“不行,不行,我受不了這麼重的禮啊!”王姨就佯作生氣,板起臉說:“你這孩子,講什麼客氣?拿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