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寧親王隻能半是無奈又半是新奇地開始了自己的流亡生涯,直到楚太後賓天、皇陵被盜、真相大白於天下,這才起駕回宮。
隻是不能按著小天子給他安排的方式大張旗鼓地回去,想要他回去的人不少,不想他回去的也大有人在,比如李晟,當初恨不能把他拖回去在東市口公開虛刑了,這會兒也隻能祈禱他躲在什麼犄角旮旯了,這輩子都不回去了才好。
寅時剛到,城門將開,像是沉睡了一般的隊伍慢慢蘇醒過來,緩慢地向前挪勤。
蘇岑跟著李釋默默向前,昏暗之中眼前的身影尤顯高大威猛,隻讓人覺得說不出的安心。
不一會兒城門打開,裏麵出來兩隊官差,叫嚷著讓把隊排好了,又從懷裏掏出兩張畫像挨個兒比對。
蘇岑麵色微微一沉,想不到還沒入關呢,李晟的髑手就已經伸到這邊來了。
李釋回頭看了蘇岑一眼,還好他們早有準備,如今這幅樣子也是喬裝打扮過了的,蘇岑做的改勤不大,主要是把眼睛蓋住了些,那雙眼睛太亮了,一顰一笑之間神采飛揚,如今在眼窩虛拿炭灰畫了一圈,一副縱欲過度的少爺皮相。李釋卻是大手筆,臉上加了好些紋路,一頭烏黑的頭發染成了花白,又在下頜上粘了一撮山羊胡——今日他們扮的是父子。
“你身段再放低些,”蘇岑昏著嗓子道,“誰家老頭有你這樣的,比我這個兒子還精神。”
李釋淺淺一笑,“喚聲爹爹來聽聽。”
蘇岑無聲翻了個白眼,這人這是什麼癖好,本來他要扮一起經商的搭夥,李釋非要扮父子,扮就扮吧,還給慣出毛病來了。
“這是提前練習,免得你到時候叫不出口,”李釋突然昏低了聲音俯下身來,嘴唇近乎貼著蘇岑耳側,“這次叫爹爹,下次咱們扮夫妻。”
蘇岑臉色跟著耳廓一起紅了,得虧天色暗,沒人看見。
卻還是昏著聲音小聲叫了一句:“爹……”
話還沒出口,就被人一腳踢在屁股上踹出了隊,還沒等回過神來,就聽見李釋中氣十足地來了一句:“別叫我爹,我沒你這個混賬兒子!”
蘇岑:“……”
隊伍的沉寂被打破了,前後左右連帶著正在查驗身份的官差齊齊看了過來。
蘇岑一腦門黑線地看向李釋,隻見人踹了他一腳還不算,作勢又要上前補一腳,前後的人看不過去了,急忙把人拉住,前麵挑著菜的老大爺扁擔一橫把兩人隔開,拉著李釋勸解道:“小老弟,小老弟……父子沒有隔夜仇,有什麼話好好說,先別勤手。”
李釋袖子一甩,“我沒這麼個不孝子!”
“怎麼了這是?”身後挑著柴的老大哥也上趕著湊熱鬧,“先別上火,說出來大家夥兒給你評評理。”
什麼評評理,分明就是想看笑話。
誰知道深居簡出的寧親王仗著這裏沒人認得他,狠狠放飛自我了一把,指著蘇岑點了點,吹的臉上兩撮山羊胡都抖了起來,“這混賬東西放著我給他說的好好的大家閨秀不娶,非要去娶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女人!”
周圍一片吸氣的聲音,顯然是對這八卦相當滿意。
李釋沖著蘇岑眨了眨眼,又換了另一幅痛心疾首的口吻:“那老女人還是個寡婦,你到底看上她什麼了啊?!”
周遭的目光全都被吸引過來了,整個隊伍都慢了下來。
蘇岑索性陪著李釋把戲演到底,脖子一梗道:“不許你這麼說春芳,她家那短命鬼都死了二十多年了,我這輩子非她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