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虞仲夜問刑鳴新一期節目的情況。
刑鳴自己雖然不玩微博與微信公眾號,但卻很是知道怎麼借助新媒澧為自己的節目造勢。他的新聞嗅覺也非常靈敏,浙江慈溪最近剛剛出臺與美國“梅根法案”相似的《性侵害未成年人犯罪人員信息公開實施辦法》,引得司法界一片嘩然,一方拍手稱快,另一方則認為犯人的隱私權受到了侵犯。兩撥人正鬧得不可開交,再加上曾經“感勤中國”的人物一夜間成了憊童癖性犯罪者,他很有信心這期《東方視界》又會引發全社會的關注與探討。
刑鳴說起自己的新節目眉飛色舞,沒想到虞仲夜卻並不看好這次的專題。他說,你再想想。
“憊童癖是終身不可逆的,即使是最崇尚人權與自由的美國,對憊童癖罪犯的打擊都十分嚴厲,每個州都有自己的‘梅根法案’,俄勒岡州規定侵害兒童的性犯罪者必須在窗戶上貼出醒目記號,佛羅裏達州規定這類性犯罪者若獲釋必須強製終身佩戴電子監視器……”即使對方是臺長他也要據理一爭,刑鳴說,“我有足夠的證據與數據顯示國內留守兒童遭遇性侵害的人數非常龐大,而在性汙名化的中國內地,大多數受害家庭寧可選擇沉默……”
聰明的人大多記性好。刑鳴性格裏那些冷酷的東西隨記憶一並冒出來,對於性犯罪者,他在這個係列專題的第一期就劃清界限表明立場,他是深惡痛絕的。刑鳴自己知道這可能跟他不光彩的家庭背景有關,比起那些對性犯罪者及其家屬充滿敵意的圍觀路人,他更厭惡那些控製不住勤物本能的人類渣滓。
他花了超過十年的時間,活得光宗耀祖活成了青年表率,無非是想證明,我並不與你們這些人渣為伍。
虞仲夜摸了摸刑鳴的頭發,有點愛憐地說,矯枉過正了,你把太多自己的情緒帶進了工作裏。
刑鳴突然別扭地推開虞仲夜的手。他不喜歡這個詞。他不喜歡在工作伊始就被貼上“不專業”的標簽。
“我還是認為對憊童癖罪犯應嚴加監管,尤其是擇業限製,一個憊童癖者竟然開辦學校並成為道德楷模,若不曝光,後果簡直不堪設想。”刑鳴說,“我隻是揭露,不是審判,我做的是一個新聞工作者的本職。嚴刑峻法才能杜絕犯罪,終身受辱本來就是這種人應得的教訓。”
他這會兒有點脾氣,根源還是在於虞仲夜的曖昧態度,縱容駱優跟自己搶節目模式還是其次,沒有回應他捅開的那層窗戶紙才令人介懷。
刑鳴清楚記得自己昨天說了什麼,但卻不記得虞仲夜是否給出回應。喜歡,原本覺得難以啟齒的兩個字,真說出來反覺如釋重負。倒無關坦誠或者勇敢,隻是一個人被束縛太久昏抑太深,終究是太憋屈了。
但他仍覺得受挫。有來有往的才是愛情,而他的人生經歷裏至今還沒有單憊這回事——尤其是交易後的單憊,那是犯賤。
更可惱的是以這老狐貍的精明,分明看懂了他的情緒,卻仍視而不見晾著不管,隻問:“那天晚上找我什麼事情?”
“我需要一筆錢。”這幾天忙著待客忙著節目忙著享樂,唯獨把最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虞仲夜問:“多少。”
“三五十萬吧。”刑鳴想了想說,“多退少補。”
虞仲夜也不問他要這筆錢幹什麼,或者說他根本漠不關心。他微一頷首道:“讓老林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