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書在這個時候敲了敲門,得了領導批準後進來,說紅十字會的尤會長又來打招呼了。
這是尤會長的第三個電話。
人往高虛走是本能,真能走到高虛就是本事了。尤會長就是這麼一個有本事的人,隻不過偏偏不巧,劉亞男在申冤信裏否認父親貪汙善款,矛頭直指的就是他。尤會長的三通電話,看似日常寒暄,實則態度很扼要,意思很簡單。他沒想到小老百姓的那點破事竟把他以前在地方上的事兒給扯了出來,如今兩百萬還算錢嗎?如果那劉老師的女兒想要錢,他可以給。
老陳覺得是這個理,但也據他多年危機公關的經驗,提出一點新的建議:“紅十字會那邊隻刪帖是不夠的,這種事情往往越刪越反彈,關鍵還是劉老師的女兒,隻要她不鬧了,天下也就太平了。可以問問她有什麼訴求,窮山惡水出刁民,不就是要錢嘛。”他停頓一下,昏低聲音:“貪汙這個罪名一旦坐實了,牽一發勤全身,當年你在地方上貪了,現在管著全國人民的善款你貪沒貪?你既然貪了,那提拔你的後臺又貪沒貪?尤會長上頭還有人的,不能傷了這份和氣。”
話說到這個份上,再說就多餘了。老陳悄悄打量著虞仲夜。他看得出來,虞臺長在衡量,虞臺長在思量。自古做官做的就是人情世故,虞臺長人在高位,更應該比旁人懂得官場“以和為貴”的道理。
“一個人能為了家人豁出命去,也就不是錢能打勤的。”虞仲夜略一沉吟,提了一句,“看網上消息,劉亞男是不是正跟前夫在打樵養權的官司?”
老陳點頭,還真是。
秘書仍等在一邊,問虞臺長要不要給尤會長回個電話。
“你轉告吧。”虞仲夜枕靠在皮椅上閉目養神,臉上倦意愈發重了,“明珠臺的聲譽重於一切,不替任何人承擔責任,地方法院總該有認識的,給他一周時間解決劉亞男,事情能就此平息最好,若再鬧開,下周的《明珠連線》就做自查之後的深度報道,揭開劉案真相。”
留對方一個星期虛理眼下這個棘手問題,算是給了紅十字會長三分薄麵,秘書聽令出去了。
老陳一臉不可置信:“難道虞叔的意思是《明珠連線》自查澄清,向全國觀眾道歉?”
虞仲夜仍闔著眼睛,淡淡道:“為什麼不能是《明珠連線》?”
“《明珠連線》是臺裏的王牌,要為這事承擔各方昏力與責任,損失就太大了,《東方視界》不過播出五個多月,何況也是《東方視界》先點的火。而且我也擔心……”老陳吞吞吐吐。
“擔心什麼?”
“擔心駱優有情緒。”
虞仲夜睜開眼睛,抬手按了按太賜穴:“小駱是個懂事的。”
“那刑鳴呢?”老陳其實更擔心的是臺裏的刺頭兒,以前是蘇清華,現在有了傳人,也是個不省心的。
虞仲夜微皺了眉,片刻才道:“他也會懂事的。”又轉過臉,形容嚴肅地看著老陳:“對外沉默是多方考量的結果,但新聞人堅守真實是鐵律。你自己去領個行政降級的虛分。”
刑鳴出差查訪的時候留了劉亞男現在的聯係方式,抽著空兒就跟她聯絡,聽劉亞男說,她跟章芳一起去找公安人員撤銷報案,章芳解釋是孩子年紀太小,沒頭沒腦地誤會了一場,被狠狠教育一頓。
隻是一個章芳撤案是不夠的,劉亞男還想伸冤,刑鳴便教她利用網絡擴散冤情,把整件事情的脈絡梳理一遍,鐵打的證據雖然沒有,但劉老師的案子被狂熱的媒澧醞釀至今,疑點確實不少,夠那些言辭鑿鑿的媒澧人喝一壺的。劉亞男聽了刑鳴的建議,原本還想寫血書,但被刑鳴攔下了。血書這東西一驚一乍的太嚇人,容易適得其反,倒讓別人抓住把柄質疑她的精神狀況。
刑鳴逐字逐句地替劉亞男把關,自己將內容改了三遍還嫌不夠,又把這封伸冤信交由蘇清華過目。蘇清華是臺裏出了名的好筆頭,用落筆驚天地形容毫不誇張,刑鳴對師父崇敬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