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2 / 2)

“我本來就是實習的,這次是隨大部隊一起來的災區,新聞中心都炸了,我爸直接坐鎮——”

虞少艾及時閉嘴了,刑鳴低下頭,“哦”了一聲。

虞少艾簡單講了講上回直播事故以後就被老子從家裏攆了出去,暫住外公那裏,但仍在找房子準備搬出來。老美這個年紀的男孩早獨立了,所以他也沒多大意見。虞少艾很快發現,這位刑主播比上回一起出去調查更沉默了,但對方這麼溫柔又悲傷地注視自己的眼睛,卻不是頭一回了。他還沒自作多情地以為刑鳴對自己有意思,那天回去以後,憑著記憶上網查了查“惟有一點似羲之”,無端端的就有些難受。

虞少艾沒跟任何詳細打聽過刑鳴跟自己父親的關係,因為基本也沒什麼必要。母親早死,他父親這麼些年外頭有些消遣,也很正常,何況虞家人天生都有副好皮囊,又兼人在高位,襄王無意,神女還有心呢。他起初非把自己安排到刑鳴手下,就想看看這位神女到底什麼來頭,他虛虛實實地刺探,別有用心地挑唆,貪多務得是人之天性,他料定刑鳴不會放棄已經到手的榮譽地位。

結果卻是猜中了故事開頭,沒有猜中故事結局。那點因母親而來的不痛快不知何時就消散幹凈了,對於這位年紀大不了自己多少的小刑老師,虞少艾是真心佩服。

虞少艾告訴他,說是這回紅會與各相關部門的反應都特別及時,一來是黨和人民都看著,二來外頭有句話,若尤會長還在臺上,賑濟災民的善款至少得被侵吞一半。

這話刑鳴也聽見了,還聽見了不少回。網上有那麼一些聲音開始替他抱不平,但他不覺得自己居功至偉,隻是低著頭,繼續嚼他的方便麵。

“你這吃的也太糙了。”

“這個時候有的吃就不錯了。”

虞少艾又盯著刑鳴看,確實瘦得都有點腕相了,問他:“後悔嗎?”

刑鳴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良久才回答:“不知道。”

虞少艾作出一個誇張的表情,由衷地說:“你太偉大了。”

“偉大個屁。”刑鳴大約已經過了自怨自艾自舔傷口的時候,說話挺不客氣,“如果咱們位置互換,遇見這樣的事情,你也會這麼做的。”

虞少艾也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然後說:“我也不知道。”

虞少艾在刑鳴手下實習,《東方視界》的贊助商又是盛域,他當然不可能對盛域這些年的作為一無所知。

他看書時有意去查了查“大義滅親”的意思,後背上一層冷汗。嚇的。

一開始明珠臺自查、尤會長落馬,網上的消息沸沸揚揚,喊打喊殺,而今魯甸地震,同胞有難,網民們便又立刻眾誌成城起來。風波看似就此平息了,但對上層建築裏的那些人來說,事情遠沒過去。不得不說,虞臺長這事兒辦得很不地道,即使官位高人一等,如此出爾反爾也犯了官場大忌。駱優當然明白這個道理,趁著近期社會輿論的焦點全在災區災民身上,便設了個宴,請一些平日裏走勤頻繁的官員一起吃個飯。

多大的席麵辦多大的事兒,中國特色的圓桌文化,無事賴以滿通感情,有事則能解決問題,俗話怎麼說?“民以食為天”嘛。駱優用公筷替身邊一位部長布了菜,笑笑說:“虞老師不會不賣這個麵子,是那個姓刑的主播擅自做主,自己在節目裏——”

駱少爺話還未畢,虞臺長已經毫不猶豫地打斷他:“跟臺裏那個小朋友沒關係。”

駱優一驚,立馬轉頭看著虞仲夜,露出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他是醋蒙了心,一心想把這禍水引向刑鳴,但若往深裏想一層,確實也沒比“主持人擅作主張”更能安樵人心的借口。

虞仲夜沉默一下:“我交代了反省自查,結果那孩子會錯了意思,直接把態度亮在了節目裏,現在也已經接受虛分了。”

這話一出,原還想打圓場的部長秘書隻能訕笑,眼睛瞥向桌上半滿的酒杯,拿起來,提了提音量道:“我敬虞叔一杯。”

駱優仍打算替虞仲夜擋酒,虞仲夜卻推開他的手,自己把酒杯接了過來,輕笑道:“治下不嚴,這事隻能怪我,我先幹為敬,幾位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