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鳴在花園裏與陶紅彬聊了許久,問罷崔氏父子的詳細情況,又磨蹭了足夠時間才折回別墅裏頭。裴非凡與廖君正準備離開。
兩個人起身,客客氣氣地向虞仲夜俯身告辭,由刑鳴身邊經過,卻是臉孔微仰,看也不看他一眼。
“小刑以後都住在這裏,”虞仲夜伸手將走至身邊的刑鳴攬進懷裏,眼看裴廖二人,淡淡道,“打聲招呼再走。”
同樣客客氣氣,但語氣不容置疑。
裴非凡與廖君明顯一怔,連著刑鳴自己也吃了一驚。他一直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晰,一個成功男人背後的男人,不能見光的暗娼,不上臺麵的情兒,反正差不多就是這麼個存在。
但虞仲夜讓他住進來。他有兒子有嶽丈,兒子未必接受,嶽丈更是不好對付,可他卻讓他住進家來。
裴非凡像是怕了,不敢正麵違拗虞仲夜的意思,隻能向廖君遞眼色,低聲喊她:“廖姐。”
廖君一言不發,冷冷盯視刑鳴。
這個女人雖不年輕漂亮,但久經商場的閱歷令她氣場十足,眼光毒如鷹隼。刑鳴從沒怵過廖暉,卻被廖君這麼一看就敗下陣來,如在鷹爪下的兔子,竟覺腿腳發軟,有些站不住了。
但虞仲夜的手臂摟在他的背後,強勁而堅定,撐著他脊梁挺直不彎,餘毫不在人前丟份。
半晌廖君才悠悠掉轉眼眸,紅唇微張,對虞仲夜說:“姐夫能登上今天的高位,盛域背後沒少出力,而盛域這些年在商場辦了這麼些事兒,姐夫同樣沒少參與,就好比明珠臺合並老影廠打造頂級以明珠新樓為中心的CBD,這麼大的項目,雖然最後被華能截胡,但盛域也前前後後諸多打點出力。外頭這些日子閑言碎語不少,都質疑姐夫近來的不少決策,但妹妹不信那些謠言,總想著大家都是親戚,有緣才能聚首……”
這話說得明白,既有規勸之情,也有威迫之意,刑鳴聽懂了,料想虞仲夜也不可能沒聽見。
明珠臺前一任臺長被紀檢部門雙規,最後鋃鐺入獄,不得善終,新臺長的來路與舉措便全在人們眼皮子底下曝曬著。虞臺長為人低調,雖是書畫名家,卻從不像那些掛名於書畫協會的政客愛四虛留墨寶,收取“潤筆費”之類的雅賄。刑鳴剛進明珠臺時就悄悄查過虞仲夜的簡歷,也對他這貌似一帆風順的政途做過不少揣測。因親緣關係,想來虞仲夜早年必然沒少攀靠洪萬良,但近兩年也被傳與駱老爺子留下的派係走得近。
坊間談資不少,真假莫辨,也並非全是空穴來風。
刑鳴自己心虛,忍不住偷偷瞥眼打量虞仲夜。廖君說話時溫文有禮,但掩不住目光裏與生俱來的淩厲兇悍,然而虞仲夜始終淡淡含笑地看著她,一副空手接白刃的架勢,很是雲淡風輕。
“妹妹今天是來賠罪的,姐夫方才的話我記著了,但妹妹這番話也請姐夫放在心上。”廖君把臉再次轉向刑鳴,態度終是軟化一些。她揚了揚兩道天生濃黑的眉,笑笑道:“我特別喜歡小刑主播的節目,等外頭風頭過了,由我出資贊助你的新節目,一定勸姐夫讓你重新登臺。我弟弟那個人辦事兒向來沒譜,我這個做姐姐的向你保證以後再不會發生,等你養好傷了,我們再好好聚聚。”
前後態度變化之妥帖自然,刑鳴都愕然了。
待裴廖二人出門,菲比收拾掉茶桌上飲了一半的茶具,又退出去。這回她躡手躡腳不出一聲,十分識趣地把地方還給兩個發情期的雄性勤物。
但方才匆匆而來的興致業已匆匆而去,虞仲夜吩咐刑鳴回房休息,自己則去書房練字。
虞臺長去書房以後,刑鳴沒聽話地回主臥休息,反倒也跟了上去。但沒進門,隻是靠墻坐在門外頭,算是陪著。
他剛剛從菲比還沒來得及收拾的茶桌上偷偷順了根煙,虞仲夜抽的那個外國牌子。他跟個老煙鬼似的,把這煙橫放在人中位置,從頭到尾地來回嗅了幾遍,然後又撅著嘴巴,把煙固定在鼻子與上唇之間。
有些媒澧誇人寫得一筆好字,常吹噓說“靜似老莊入定”,門裏的虞仲夜入沒入定,刑鳴不清楚,但他現在的心情是無可置疑的一點不平靜。
自打裴廖二人出現,他就一直苦於思索一個問題,這個問題門裏的男人問過他兩回,一回他沒說話,一回他選擇公義天理,鬧出一場幾乎不可收拾的大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