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嵐山想到對方常混這片地界,本身又是個黃毒俱沾的地痞流氓,該是消息靈通的,於是臉色緩和一些,問:“你說你在這片地界混得熟,那你知不知道主要是哪些人在這裏販毒?”

臧一豐想了想,照實回答:“我倒真認識一個女的,以販養吸的,以前好像在什麼俱樂部混過,那俱樂部背後是個女老闆,據說現在搭上了一個大毒梟,專門販紅冰……”

“俱樂部?”很快就想到了T姐湯靖蘭,謝嵐山皺眉道,“Tequila?”

“對對,好像就是這個塔什麼拉……”

“你能不能立刻就帶我去見她?”

“能倒是能,但你得先答應我一個條件……”臧一豐抓耳撓腮揉鼻子,作出一副欲討價還價的為難模樣。

他說,他製造假的紅冰擾亂市場,得罪了這兒的毒販頭子,對方揚言要弄死他,他得弄一筆錢跑路。他在拘留室裏就看出謝嵐山身手不一般,想要他幫自己弄來這筆錢。

條件談攏,說走就走。趁著夜幕遮掩,臧一豐帶著謝嵐山穿街越巷,盡撿那種狹仄幽暗如盲腸的弄堂行路,大約走了半拉鍾頭,總算停留在了一間出租房的門口。這裏棚廈集中,一間屋子擠著一間屋子亂長一氣,所有的窗都是生了鏽的,所有的門都是脫了漆的,黑黝黝的巷子盡頭還是死路,一看就是窮人住的地方。

“以前這女的是住別墅的,穿金戴銀靚得很,染上毒癮以後越混越慘,都淪落到這種地方了……”臧一豐邊搖頭邊敲門,口中輕喊,“阿夏?阿夏?”

沒想到門都沒關,一敲就自己開了。

入目的景象觸目驚心,女人隻穿著內衣褲衩,一見兩個男人就“嗷嗷”叫著撲了過來,光溜溜的腳丫撲打著冰冷的水泥地。

這模樣一看就是毒癮發作。偏生兜裏再沒一毛錢,女人被毒品逼入瘋狂狀態,一張臉似青似白,眼白上布著根根鮮明的血絲。她拚命咬舌頭,鮮血滲在白牙之間,瞧著比女鬼還駭人。

“咬舌自盡”雖不像電視劇裏演得那麼容易,但流血過多或者舌頭堵塞氣管還是很有可能觸發死亡的,謝嵐山見這女人已經徹底癲狂,又兩腮用力地張大了嘴巴,作勢要將自己的舌頭咬斷,便毫不猶豫就將自己的小指伸進了對方嘴裏。

紅冰本就能令人易怒發狂,毒癮上來的人更是力大無窮,女人一下收攏上下兩排門齒,哢一聲,謝嵐山小指的骨頭就斷了。

一股狂勁得到了宣洩,女人不再傷害自己,轉而死死咬著對方的手指不放。謝嵐山皺著眉,忍著劇痛,抬手對女人的後頸劈了下去,將人打暈過去。

事情發生得電光火石,快得臧一豐完全來不及反應,隻是目瞪口呆怔在一邊。老實說,他對謝嵐山的舉動深感不解與震驚。這是一個被公安廳通緝的逃犯,從通緝令上的描述來看,這人是怪物,是魔鬼,是連戰友都能出賣的王八蛋,可他居然會為了拯救一個與自己不相幹的吸毒者,心甘情願斷去一根手指。

謝嵐山扶著暈過去的女人躺在地上,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皮破骨折,齒印太深了,鮮血混著對方的唾液往下淌。

“你就不怕……”麵上的油滑之色洗去不少,臧一豐結結巴巴地問,“不怕她有愛滋病麼……”

“沒想那麼多。”人瘋成這樣,話是問不出多少來了,謝嵐山冷靜沖洗了自己的傷口,又給地上的女人倒了杯溫水。

“我有藥……可以緩解戒斷症狀……”臧一豐從兜裏掏出一瓶戒毒藥品,取出兩粒白色藥丸,就著那杯溫水,小心喂進女人的嘴裏。

謝嵐山問:“你身上還帶著這個?”

把半昏不醒的女人搬上了沙發,臧一豐麵露濃重悵色,半晌才幽幽歎了口氣:“我以前也吸過毒,這藥是我自己為自己備著的。”

說這話時他的眼神閃爍,唇在哆嗦,胸腔起伏不定,像是有段非常悲傷的故事亟待從中破出。

白來一趟,兩個男人各懷心事,等不了昏睡的女人蘇醒,又循著原路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