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訓崇終於嚇到了,率先猛地轉身,就開始以最快的速度開始往前跑!
群龍無首,他跑的瞬間,他帶來的那些人也開始瘋了一般往前跑……
不知過了多久,四周似乎沉寂了下來,隻有嘩啦啦的風吹過樹葉的聲響,趙天戟終於確定對方不會再回來了,猛地腳下踉蹌了一下,這才單手用劍撐著身體,放開了懷裏一直護著的人。
陸莫寧幾乎是同時抬頭,看到趙天戟還好好的,鬆了一口氣,抬起手,才發現手指有些發軟:「你……沒事兒吧?」
他出聲,才發現聲音啞的不可思議,雙目泛著擔憂的光,讓趙天戟忍不住帶著滿臉的血笑出聲:「我厲不厲害?」
陸莫寧看他還能開玩笑,輕吐出一口氣。
隻是這口氣吐完,就發現趙天戟就那麼雙眼灼灼盯著他,朝著他壓了過來。
陸莫寧被他帶了一下,哪裏撐得住他的身體,直接被壓在了地上,陸莫寧鼻息間都是血腥味,他推了推趙天戟,發現對方根本沒動靜,像是一塊巨石壓在身上,他推了推,最後不得已,拍了拍他的肩膀:「黑蛇?快起來,你太沉……」
隻是聲音在下一瞬戛然而止,當陸莫寧摸到一手的黏膩的血時,霎時間變了臉色。再去摸趙天戟的額頭,發現他渾身滾燙得可怕,雙目緊閉,隻是單手還撐在地麵上,維持著一個保護的姿勢,陸莫寧瞧著,咬著後槽牙,卻也忍不住紅了眼圈:「你真是……真是……」
等陸莫寧終於從他身下鑽出來,藉著微弱的光看到他後背的傷口,徹底變了臉色。
陸莫寧撕開趙天戟後背上的衣服,解下身上的外袍撕成一條條替對方簡單包紮了一下,怕薛訓崇的人去而復返,並不敢在原地多呆,費力一點點撐著趙天戟,愣是將他朝著密林深處走去。
邊走邊掩埋血跡,不知過了多久,陸莫寧終於找到一個野獸的山洞,將他抬了進去。
用去尋了清水替他擦洗血漬,隻是這裏沒有傷藥,對方怕是……
可偏偏他又不敢出去,若是薛訓崇在密林外守著……
夜色越來越深,趙天戟在後半夜開始渾身越來越趟,陸莫寧用泉水替他一點點擦拭身體降溫。
到了後來,對方的身體竟是開始在人身與蛇身之間轉換。
不僅如此,對方變成蛇身的時候,隨著越來越高的體溫,竟是開始蛻下蛇皮,陸莫寧瞧著這一幕,終於慌了神。
就在陸莫寧決定冒險出去找藥的時候,趙天戟終於恢復了人身,渾身的溫度也開始漸漸褪去,隻是神智依然不清,就在陸莫寧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對方全身開始泛紅,紅得詭異,連帶的陸莫寧手腕上的那串木珠,竟是也開始發出了紅光。
隨著「彭」的一聲響,陸莫寧手腕上的木珠竟是就那麼斷了,一粒粒珠子掉下來,在山洞裏四處滾落。
陸莫寧怔了下,反射性地就蹲下身,開始去撿那珠子,隻是撿到一半,突然感覺不對勁,他抬起頭,就發現趙天戟不知何時醒了過來,正半垂著眼直勾勾盯著他看,看到陸莫寧看過來,還朝著他彎唇笑了下:「阿寧。」
低沉沙啞的嗓音格外的清晰,隻是也帶了些莫名的意味。
陸莫寧顧不上撿珠子,靠過去,半跪在那裏,探手去摸趙天戟的額頭,聲音輕柔的不可思議:「你怎麼樣?」
趙天戟因為傷在了後背,是趴在那裏的,隻是側過臉剛好對著陸莫寧。
陸莫寧的手探過去時,他的手指剛碰到對方的額頭,就感覺肌膚燙得驚人,他剛要收回手,突然就被趙天戟給攥住了手。
陸莫寧怔了下,隨即開始掙脫:「賀涉,你放手,我去給你找大夫,你這樣不行……你又發熱了……」
再這樣下去,怕是要出事。
陸莫寧不想讓對方死,腦海裏隻閃過這一個念頭。
隻是趙天戟卻是趴在那裏不動,手下的力道一點都未放鬆,瞧著陸莫寧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阿寧,你長得……可真好看,比姑娘還好看。阿寧,以後……你給我當娘子好不好?」
陸莫寧一愣,隨即無奈,這真是燒傻了:「你先鬆手,這事等以後再說,我先出去給你找大夫。」
「阿寧,你覺得我可能當你夫君?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你給我當娘子吧,好不好?」趙天戟依然沒動,隻是固執地一遍遍喃喃,手腕突然一用力,陸莫寧本來就半跪在他麵前,直接被拉著朝著他身上趴去。
陸莫寧怕按到他的傷口,根本沒敢伸手去擋。等他再回過神時,竟是被人帶著壓在了身下,男子撐在他的身側,一頭墨發披散下來,擋住了山洞裏本來就微弱的光,陸莫寧隻看到對方一雙鳳目灼灼發光,泛著盈盈的紅光。
對方低喃的嗓音隨即傳來,帶著吃吃的低笑:「阿寧……你看,今晚上是你我大婚之夜,我很高興……朕心悅你……很心悅……」
陸莫寧被對方的話完全給驚住了,並未注意到對方先前說了什麼,大婚之夜?
什麼意思?
隨即他終於回過神,對方怕是根本就沒恢復意識,還以為自己這是做夢呢?
陸莫寧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啞著嗓子道:「黑蛇……你先放開我,等你清醒了,我們再好好……唔!」
隻是,陸莫寧的話根本沒有說完,已經早就沒有清醒意識的男子,完全將這當成了是夢是幻的美夢,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
十指糾纏,男子低沉的嗓音帶著深情的繾綣:「阿寧……阿寧……朕……心悅你……無法自己……你可心悅朕?……哪怕……萬分之一?」
…………
翌日,趙天戟從混沌中醒過來,隻覺得渾身頭痛穀欠裂,尤其是後背上的傷口,疼得難以抑製。
隻是即使渾身都在痛,他卻覺得身心滿足,他覺得自己昨夜做了一場夢,終於夙願得逞,即使是夢,卻一切像是真的一般……彷彿……
趙天戟上揚的嘴角在感覺到懷裏的感覺時,突然渾身一僵,他慢慢睜開眼,等看到懷裏躺著的近在咫尺,眉頭深鎖的少年時,猛地坐起身。
他動作太大扯動了後背上的傷口,再次裂開血絲滲出來也沒回過神,死死盯著懷裏躺著即使動作這麼大都未醒來的少年。
少年眉頭深鎖,滿臉潮紅,額頭上都是冷汗,像是沉浸在痛苦中。
趙天戟的視線往下,等看清楚兩人的狀況時,昨夜的一切湧入腦海裏,趙天戟像是被雷劈了一樣,恨不得弄死他自己,他低下頭瞧著自己的雙手,難以抑製地顫抖了起來:他……做了什麼?
隨即,低吼一聲,一圈砸在了不遠處的石壁上,血濺四溢,卻已然無法挽回。
陸莫寧再醒來時,已經是兩日後,他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客棧裏,渾身清爽舒適,隻是軟綿綿使不上力氣。
他長長的睫毛眨了下,日光在他臉上跳躍了幾下,他混沌的腦袋終於慢半拍的回過神,腦海裏閃過昏迷前的一幕,薄唇猛地緊抿了,咬著牙,眼底流轉過一抹惱羞成怒。
隨著眼波微轉,他眉心處一道極淺的紅紋清晰像是鮮活了起來,將他原本殊麗的姿容更添幾分絕色。
「吱呀」一聲門響了起來,陸莫寧反射性地轉過頭,就看到一人逆著光走了進來。
陸莫寧清冷的眸底有光微微攢動,隻是等對方看到他睜開眼驚喜的喊出聲時,陸莫寧連自己都未發現,眼底的光黯淡了下來,垂下眼,斂了眼底的情緒。
洪廣平已經小跑著跑了過來:「大人,你終於醒了!」
他手臂上還纏著繃帶,難得活蹦亂跳的,不像是平日裏的模樣,「屬下去喊大夫!」
隨著洪廣平又重重跑了出去,隨後,段勁鬆帶著一名大夫就進來了,卻是把洪廣平給趕了出去。
陸莫寧被檢查了一番,確認已經退熱無恙了之後,陸莫寧的視線轉了一圈,依然沒看到那道身影。
他想到對方先前後背上的傷,臉色一變:「段大人,賀涉的傷怎麼樣?」
段勁鬆原本正囑咐大夫的動作一頓,手腳一僵,等打發了大夫,才對著陸莫寧哈哈哈幹笑了兩聲,隨即莫名有些心虛不敢亂看陸莫寧,猶豫了一下:「這、這個……他沒事兒,好得很,小陸大人不必擔心,不必擔心,哈哈……」
隻是陸莫寧卻覺得對方像是完全笑不出來一樣。陸莫寧眉頭皺得越來越深:「當真?」
段勁鬆連連點頭:「自然自然,老夫騙誰也不敢騙小陸大人對不對?」
陸莫寧確認對方眼底沒有任何擔憂,隻有一些莫名的不敢直視他。
陸莫寧隨後又詢問了桑培,這才知道,當日,他引走了薛訓崇等人之後,洪廣平與桑培因為傷得重沒能趕上去,後來就跟不上他們了。
桑培傷得比較重,洪廣平稍微輕一些,就去搬救兵去了,剛好沒想到還真的碰到了得到薛訓崇出軍營趕來的段勁鬆,隻是一行人找了一夜才找到陸莫寧與趙天戟。
而洪廣平因為有傷並未前去,隨後就是養傷了。
陸莫寧嗯了聲,就聽到段勁鬆道:「陸大人放心,這薛訓崇竟然敢傷了大人與……我們一定饒不了他!」
陸莫寧瞧著段勁鬆遊移的小眼神,終於還是沒忍住,詢問出聲:「段大人,他到底怎麼了?」
他不信那個那夜一遍遍在他耳邊訴說情意,聲聲情話的人,突然就在他醒來也不來看他。
段勁鬆被陸莫寧彷彿看透一切的眼神給怔了下,許久,才心虛地抹了一把臉,從懷裏摸出一封信,突然快走一步,塞到陸莫寧懷裏:「陸大人你自己看吧。」
說罷,就匆匆飛一般跑了。
陸莫寧瞧著胸前的那封信,信封上龍飛鳳舞的「阿寧親啟」四個字,讓陸莫寧心底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慢慢打開,當看清楚上麵的字跡時,薄唇抿緊了:國之動盪,奸臣當道,臨危受命,等吾歸來。
陸莫寧瞧著那十六個字,直到所有的情緒冷凝,他就那麼麵無表情地看著,不知過了多久,慢慢將信一點點給撕碎了,隨後灑了,隨著那雪花般的碎片灑落下來,陸莫寧靜靜瞧著,直到一片不剩,而他眼底的光也隨之一點點散盡。
不告而別?你可真是……好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