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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十裏長亭外, 一行人就站在那裏,為首的男子身後駿馬高揚著頭,不時噴著鼻響, 男子一身盔甲, 將高大的身形襯得愈發挺拔威嚴。

隻是此刻男子雙目泛紅,佈滿了血絲,像是幾夜未眠,對方單手負在身後, 視線卻是遙遙望著城中的方向。

身後的幾人一個字都不敢開口,直到一陣馬蹄聲響起, 馬背上的將士到了近前, 翻身下馬,單膝下跪:「爺, 段大人遞來消息,陸大人……已然醒了,讓爺安心上路。」

趙天戟捏著馬韁的大掌一緊,站得早就僵硬的身軀卻是並未動彈,他身後的駱釗終於忍不住開口道:「皇上, 走吧……薛訓崇已經知道了您的存在,我們務必要趕在他回稟那惡賊之前回到營地。陸大人那裏,有段勁鬆在,不會有問題的,屬下派了數十位精兵沿途保護,保證萬無一失。」

許久之後, 男子才沙啞著嗓子道:「每隔一個月,派人將他的消息一五一十回稟到朕麵前。」

駱釗躬身頜首:「喏。」

趙天戟這才翻身上了馬,隻是離開前,到底還是沒忍住,依依不捨地回頭看了眼城中的方向:阿寧……等我回來……

五年後,京城最大的茶樓一品樓內,賓客滿座,說書人高談闊論,熱鬧非凡。

「……說起我們皇上雲戟帝,那可真是一個奇人啊。當年雲戟帝還是太子的時候,那可是一人能抵萬軍啊,驍勇善戰,乃是一員悍將,鐵血戰神,我這大趙的江山近乎一半,那可都是皇上從馬背上打下來的。」

「可這還不算是最神奇的,說起來最為匪夷所思的,就是我們皇上死而復生,這絕對是得了上蒼天神的庇佑……有吾君主在,大趙必將繁榮昌盛……」

說書人說道興奮處,卻是被下麵聽書的人給打斷了:「什麼啊,明明就是逆賊霽王謀害皇上,將皇上關了十年,皇上好不容易逃了,才揭竿而起,重新攻打了回來的。哪裏來的死而復生,先前皇上親自帶著文武百官前往皇陵開了棺樽,裏麵可是空無一人的!」

「就是就是……」

「老孫頭,你這還行不行啊,不行要不要我們幫你上去說,你免了我們的茶水錢啊哈哈哈。」

「……」

喧鬧聲調笑聲此起彼伏,頗為熱鬧。

這與幾個月前,卻是截然不同,畢竟,一開始的時候,他們根本就不信,還以為這所謂的「雲戟帝復活」才是真的逆賊。

畢竟,一個死了四年的皇帝,突然說活了就活了,怎麼看都像是假的吧?

當時他們還很支持趙帝,不過如今已經被逼宮退位降為霽王稍後再行定罪了。

三個月前,死而復生的雲戟帝攻入皇城,城破,眾人不得已懷著慼慼然的心情前去圍觀,可瞧著那為首的高頭大馬上的俊美男子,一身盔甲威風凜凜,將所有原本以為國破的百姓都傻了眼,也震驚住了。

這特麼……真的是雲戟帝啊!

畢竟,當年還是太子的雲戟帝班師回朝時,他們可是好多人都親眼見過的,竟是有種回到了當年的錯覺……一模一樣,絲毫不差……

更不要說,他們還在隊伍中看到了很多曾經雲戟帝的舊部,包括那些他們曾經耳熟能詳的忠臣良將,隻是這些年後來突然就銷聲匿跡了。

他們這是才知道,原來「趙帝」才是反賊,謀害胞兄篡位奪權,甚至還害死了那麼多的忠臣良將,一時間眾人義憤填膺……

恨不得親自上手將霽王拉下來。

他們光是看著雲戟帝那張臉都信了一半,後來一想,都忍不住後背出了一身的冷汗,怪不得這些年好多好官都不見了,竟是被霽王給害了,如果再遲一些……

那整個大趙國……

百姓於是在朝夕間,由國破的恐懼變成了歡呼,不過是三個月,竟是京城重新恢復了繁華,熱鬧極了。

如今的雲戟帝才是真正的實至名歸。

「你們想說……我老孫頭還不給你們說,別鬧了,且聽老孫頭繼續道來……說起來我們雲戟帝,那才是真正的明君啊,若非皇上憐惜我們,怎麼會每攻下一個城池,都不傷百姓半分,若非如此,怕是皇上早就重歸皇城了……」

哪裏還需要五載。老孫頭不愧是這茶樓有名的說書人,說得極為煽情,什麼雲戟帝為了揭穿霽王的醜惡嘴臉,不惜忍辱負重臥薪嚐膽,說得眾人都濕了眼眶……

說到最後,竟是有人開始低低飲泣,不過這樣倒是也徹底洗刷了當年趙天戟剛當皇帝時煞神的名頭,如今反倒是更容易被接受了。

不過這也隻是表象,畢竟還是有人半信半疑的,可到底成王敗寇,他們也不敢胡亂非議,隻能稱頌。

「不過,你們聽說了一件大事了沒有?」

「什麼大事?」

「就是皇上打算再幾日後的登基大典上,打算將大趙的國號改為趙寧國,這是何意?」

改國號他們明白,畢竟先前霽王登基的時候,也改了,如今皇上雖然實至名歸,卻到底還是需要重新改一改的。

這個趙寧國的「趙」他們明白,可這「寧」是什麼意思?

老孫頭這時趕緊一拍桌子,「哼哼哼,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還是讓我老孫頭給你們指點一二,所謂寧者,安也……這是皇上的心願,隻望吾大招過安寧祥和,再無征戰。」

「對對對,這麼一說的確是有道理……」眾人連忙符合,隻是這時,坐在茶樓最裏麵一角的角落裏,一個戴著帷帽的男子,露出的一隻手,指骨修長如玉,瑩白的像是上好的白玉,格外的好看。

對方聽著這喧鬧的關於「趙寧國」的各種推測,握著杯盞的五指慢慢收緊了,再也聽不下去,無聲無息地站起身。

他一動作,坐在他裏側乖巧地坐著的一個精緻漂亮的男娃就仰起頭了。

小男娃梳著總角,隻是稚嫩的小臉上,卻是不言笑,抿著小嘴,清冷的鳳眸卻因為年幼,顯得瞳仁又黑又圓,肉呼呼的小臉,粉嘟嘟的,這樣一幅小大人的模樣,反倒是更加反差萌讓人萌得心肝都顫了。

小男娃早就被人發現了,不過卻沒有人亂看。

一則因為說書人關於雲戟帝的事讓他們極為好奇,另外就是這小男娃的身邊,跟著一個氣質極為清冷的男子,雖然對方戴著帷帽瞧不見姿容,可週身的氣度卻讓人莫名有種不敢逼視的威嚴,更何況,對方身側還守著一個人高馬大的僕役,一瞧就不怎麼好惹。

此刻那粉雕玉琢的小男娃瞧見年輕的男子突然起身,停下了正一本正經啃著幹糧的動作,仰起頭,稚嫩的嗓音規規矩矩喚了聲:「父親?」

戴著帷帽看不清模樣的男子回身,週身清冷的氣質柔和了下來,俯下身,動作極為輕柔地摸了摸他的髮髻,屈起指腹蹭了蹭他粉雕玉琢的小臉:「你先前不是想吃糖人,爹爹去給你買。桑培,看好阿穆。」

人高馬大的僕役認真頜首:「是。」

小奶娃繃著小臉不喜不怒的嗯了聲,隻是到底年紀太輕,眼底聽到糖人掩飾不住的雀躍,愈發顯得小男娃姿容出眾,足見長大之後的風采。

瞧著這般精緻好看的小娃娃,有離得近的茶客,忍不住視線落在那戴著帷帽離去的男子身上,不知這父親到底何等的姿容,生出這般漂亮的娃娃。

而那邊,說書人還在繼續:「……不過說起來,這皇上自從三個月前攻打下來這皇城,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連降三道聖旨,請那江棲鎮七品縣令陸大人回京任命正二品刑部尚書。」

「霍!」有茶客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真的假的,這怎麼可能?那七品縣令,不就是五年前那位大趙國最年輕的狀元郎?這才五年的時間,從七品到二品,這簡直……太匪夷所思了。」

有人也忍不住開口問道:「這陸縣令是什麼人啊?為何皇上竟然連降三道聖旨請他回京?」

老孫頭道:「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若是旁人,我老孫頭倒是還不認,可這陸縣令,我老孫頭卻是服氣的。畢竟,皇上怕是也招賢若渴,說起這陸縣令的事跡……那怕是一天一夜也說不完。我老孫頭也不賣關子了,就跟你們說說幾件你們耳熟能詳的事好了,你們可知五年前那定國公府的薛世子謀害薛四郎一案,是誰破獲的?」

「不是說是刑部的辛大人麼?」有人開口道。

「錯……辛大人三個月前親口承認了,當年是為了護住年紀尚輕、實力還不夠的陸縣令,這才隱瞞了下來,其實當年能破獲,可完全是因為這陸縣令……」

「不是吧?那時候這陸大人才多大啊。」

「這可跟年紀沒關係,這是其中一樁,老孫頭再說一件,那通州府真假莊主案,你們可知是誰破的?」

「這……這我知道,聽說是一位路過的縣令,不會……也是這陸大人吧?」

「說對了,還真是的他。」

「我的天啊,他怎麼走哪兒哪兒……」有人忍不住嘀咕一句。

有人不高興了,「你說這什麼話,這是人陸大人有本事,要是你,怕是睜眼瞎什麼都不知道吧?」

「行行行,我不跟你爭,老孫頭,你快說說,還有什麼?」

老孫頭摸了摸花白的鬍子:「要說的,最為有名的一件,那就是……五年前寧州府,十五年都未破獲的裴氏女一案,這個,你們可都有所耳聞吧?」

眾人都傻了眼,這個他們自然知道,聽說一位小小的縣令,竟然扳倒了一位知州也就算了,竟然還扳倒了薛家在寧州府本家的薛家家主。

因為當時有駱釗駱巡撫,所以他們倒是忘了這位縣令,如今被這老孫頭躥起來,眾人難以置信……也忍不住心生敬佩。

這陸大人……果真是實至名歸啊。

更何況,後來老孫頭還說了關於如今的江棲鎮,五年前,那江棲鎮就是一個鳥不拉屎窮困潦倒匪患嚴重的小城鎮,可如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