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直的念頭即便沒有任何原因,還是在他心裏深深紮了根。
翟穀清舉起酒瓶,「三十多年了,我老爸都沒把我看的這麼清楚。為此,當浮一大白。」
文堂從善如流,拿起酒杯,開起了玩笑,「交淺言深,是大忌啊。不過,日後可以讓伯父跟我多聊聊。「「得,您饒了我吧。我現在躲都來不及呢。」
碰了杯子,喝了酒。文堂貌似隨口一問:「怎麼了?」
「生意上的事。」翟穀清也是隨口一答,「我有一項工程,需要不少資金。萬事俱備了,卻被卡在最初的一份合約上。我想借老爸的關係跑一跑。我老爸就跟我火了,說我沒那麼大屁股,就別穿那麼大褲衩。」
噗!文堂差點噴了翟穀清一臉的酒。翟穀清苦笑著擺擺手,說不提也罷。
就這樣,人生談完了,生意的話題也扯過了。桌子上也多了二十來個空酒瓶子。不知不覺的,已經喝了好些。難怪文堂覺得有點頭暈。
時間到了下半夜,翟穀清想起還沒找酒店訂房,懶勁兒上身,準備在附近找一家。
「到我家住吧。」鬼使神差的,文堂又魯莽了一次。
翟穀清自然不能在文堂的臉上看出他內心的糾結,拿起手包神態自若地說:「好啊,那我就叨擾了。」
騎虎難下,算了,就這麼著吧。
酒吧距離文堂的家算不得近,開車足足消耗了半個小時才到地方。期間,翟穀清也沒去想幹嘛捨近求遠非要去文堂家住,他隻是很喜歡跟文堂在一起。不論是聊天還是喝酒,都喜歡。或許,他最喜歡的是跟文堂明裏暗裏的試探摸底,真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裏。
文堂的家並不大,兩室一廳一個衛生間。收拾的幹幹淨淨,一塵不染。翟穀清在客廳裏打量一圈,笑道:「這就是有了女友的好處。我那家,髒亂差的典型。」
文堂自臥室出來,給翟穀清找了一套新的睡衣。聽到他的話,不免苦笑,「曉月從來不會幫我打掃房間,這都是我媽那邊的阿姨做的。」
翟穀清很意外。或者說很不解?
「就算不出事,你跟賀曉月也都談婚論嫁了吧?給你打掃房間都沒做過?」
「家裏管得嚴。」文堂把睡衣放在沙發上,接了一杯水給翟穀清。說:「白天會過來坐坐,晚上絕對不準留宿。如果我不開口請她幫忙,她是不會動手收拾的。」
如此解釋,翟穀清倒是理解了。笑道:「我也遇到過這樣的妹子。前年吧,我媽給我介紹了一個,跟你那個差不多。拉個手也要問問『這樣合適嗎?我們才認識不久』」言罷,嗬嗬一笑,「一板一眼的讓我都覺得自己其實很齷蹉。」
文堂也跟著笑,「但是不能說她們不對。事實上,這樣潔身自愛的女孩已經不多了。如果選妻子,我會選這樣的。」
翟穀清挑挑眉,「如果是當個伴兒,你就不會選賀曉月了?」
文堂無奈搖頭,「我又不是活膩了。」
翟穀清來了好奇勁兒,「如果賀家沒出事,你真的會結婚?」
「會。」
「未必吧……」翟穀清笑的蔫壞蔫壞,「你不是那種甘心平淡的人。」好吧。是試探過了我,也輪到我試探你了。
很普通的一句話從翟穀清的嘴裏出來,讓文堂呆愣當場。搞不懂翟穀清為什麼能看透自己你骨子裏不安分因子。沒錯,他的確想過取消婚約,即便賀家沒有出事,也不想娶賀曉月。
如果說:他沒見過司徒等人親密幸福的樣子,或許還不會奢望什麼。就如同他自己說的那樣,不同的環境造就不同的人。他跟司徒那些人不是同一路的,很多事不能像他們那樣隨心所欲。但仍會羨慕,仍會渴望。
這是人之常情吧。
文堂幾番深思熟慮,到底愛不愛賀曉月。他甚至問過母親,您看,我愛不愛她?母親直言:相處久了,就會愛了。
哦,原來如此。在自己心裏,在別人眼中,他不愛她。如果就這樣結了婚,算不算騙了賀曉月?文堂很明白,賀曉月也知道自己不愛她,就像他知道她也不愛自己一樣。
有目的性的聯姻,哪關愛情的事?
牆上的掛鍾敲響了兩點的報時。文堂從暫短的沉思衝回來,說:「太晚了,睡覺。明天還有很多事。翟先生,客房就在左邊,裏麵有獨立的浴室。」
翟穀清也不客套,隻是再次提醒他,「叫古清。」
還沒等叫出口,翟穀清已經進了房間,關了門。
文堂縮回追去的腳步,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的腳。真的想追上去?追上了有能怎麼樣?道歉?求好?還是告訴他,自己後悔了十二年?
可笑。那種事道歉有什麼用?
或許,他早就記不得了。
回到房間後,文堂有些怏怏。洗了澡換了睡衣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腦子裏的事太多,糾纏在一起像是無數條線團在一起的亂麻,扯不清、拆不開。就這樣心煩意亂地想了許久,才漸漸睡去。
這一覺,文堂做了很多夢。夢裏有年少的他,還有年少的翟穀清。
金燦燦的發,耀眼的笑臉。昏暗的午間,那人捧著一盒熱氣騰騰的炒麵邊走邊吃。遇到平日裏打鬧慣了的哥們,胡侃幾句,動動手,踢踢腳,炒麵掉在了地上。那人直直地跪下去,在主賽樓前捧著沾了灰土的炒麵欲哭無淚。
這人,真有意思。他躲在暗處看著,想著,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