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怕繡得不好,我是怕我的眼睛變小,」朱蘊嬈看見宮女們麵露疑惑之色,於是用手指比了比自己的眼睛,一本正經道,「你們知道為什麼我的眼睛這麼大嗎?那是因為我過去在山頭放羊,離我越遠的羊就越容易跑掉,所以我必須睜大眼睛看啊看啊,眼睛就越瞪越大了。可如果改成繡花呢,我必須把眼睛瞇成這樣……」
說罷朱蘊嬈覷起眼睛,把兩隻水杏眼用力瞇成兩道細縫,衝著宮女們歎氣:「我變成這樣的眼睛,能好看嗎?」
宮女們聽出她話裏的諷刺之意,都有些不快,其中女紅最好眼睛也最細的一個姑娘,果然鬧起了脾氣:「小姐請自重,您以為您現在還是在放羊呢?」
「我當然知道自己不是在放羊,」朱蘊嬈衝她們攤開雙手,同時也咧開了嘴,「過去我放羊的時候,手裏都會拿著一根鞭子,身旁的畜生隻要有惹我不順眼的,我就啪地一鞭子抽過去,可過癮了!」
宮女們頓時惱羞成怒,立刻集體造反,丟下朱蘊嬈紛紛作鳥獸散。一時後花園裏空蕩蕩隻剩下朱蘊嬈一個人,她衝著宮女們四散開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得意洋洋。
日子太無聊了,人就愛生閑氣,她可千萬不能被這幫小雞肚腸的丫頭們給帶壞了!
朱蘊嬈一個人怡然自得地在花園裏遛了兩圈,又走到鞦韆架那裏打鞦韆玩。
她在無人扶持的狀況下,自己一個人拽著繩子踏上鞦韆板,又藉著自身的重量前後晃蕩,努力了好半天,才一點點地把鞦韆越蕩越遠。
一個人玩鞦韆,的確是有點吃力。
不過朱蘊嬈認為沒人能看到她的窘境,所以玩得越發不亦樂乎,殊不知遠處有一隻犀利而深邃的眼睛,此刻正興味盎然地透過千裏鏡,將她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她右手拽著的那根鞦韆繩子,就快斷了吧?
齊雁錦的嘴角浮起一絲笑,在這個幸災樂禍的當口,情不自禁地回想起自己三天前看見的那一幕。
那時候他正百無聊賴地憑欄遠眺,藉著千裏鏡打發時間,卻冷不防瞥見毓鳳宮裏有個小宮女鬼鬼祟祟地湊近了鞦韆架,從袖子裏掏出一把薄刀,將一根鞦韆繩割斷了大半綹,又用膠仔細地黏回原狀,一邊做手腳,一邊還心虛地東張西望。
齊雁錦立刻覺得事有蹊蹺,偌大一個毓鳳宮,怎麼可能在這麼長的時間內都沒人經過?於是他藉著千裏鏡又仔細看了看,才發現四處都有宮女把風,顯然這個用意歹毒的惡作劇,是一場多人的合謀。
這一想他不禁更加好奇起來——這座宮裏的主子要囂張跋扈成什麼樣,才能讓那麼多宮女串通一氣地去整她啊?
再後來,他就看到了這座毓鳳宮的主人,一個世間難得一見的美人。這女人似乎美得理直氣壯、無懼無畏,在宮女們麵前根本不知收斂,也難怪要遭人報復了。
不過她也不是沒有弱點。
這個弱點,大概就在她昨天私會的那個男人身上吧?
果然越熾烈的人也就越單純,一旦陷入情網,無一例外都會像落入蛛網的無辜小蟲——手足無措、越陷越深,直到作繭自縛。
真是太可愛了。
正這樣想著,遠處越蕩越高的鞦韆果然在下一瞬猛然斷裂,玩在興頭上的美人毫無意外地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齊雁錦的心猛地一拎,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在目不轉睛等待後續的時刻,心情竟有些莫名的緊張。
這一跤摔得也太結實了,她得疼成什麼樣?他好像……真有點擔心她了。
然而遠處的美人伏在地上趴了一小會兒,隨後緩緩地撐著身子爬起來,竟然沒事人似的回頭望了一眼鞦韆,掐著腰開始愣愣地發呆。
這是什麼反應?
齊雁錦生平第一次感到費解,隨後隻想到了一種可能。
她難道……真以為是自己繃斷了繩子?
胸腔裏驟然爆發的喜感來得太快太猛,拳頭一樣堵住了齊雁錦的嗓子眼,憋得他快要內傷。
這個女人,他一定得會一會。
而另一廂,剛從摔個狗啃泥的打擊中恢復過來的朱蘊嬈,正一臉擔憂地掐著自己腰上的肉,陷入了深深的自責:啊啊啊,她沒臉嫁給夫君了!自從不放羊,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現在胖得連鞦韆都被她扯斷了,她沒臉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