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首輔聽齊雁錦如此一說,臉上的哀色便淡了些,從容說道:「好孩子,實不相瞞,春天楚王這事剛鬧起來的時候,他的人就已經來過我這裏。就這件事上,凡是我該做的、能做的,我都已經盡力,又何需累你跑這一趟?隻是近來楚王府的輔國中尉與楚王鬧翻,親自帶著楚宗室二十九人的聯名奏疏上京,如今萬歲已將此事交由禮部審理,偏偏禮部的郭尚書態度強硬,一力主張徹查此事,他若不鬆口,便是我也奈何不得。」
「大人的意思晚輩自然明白,這朝堂上的事,晚輩按理不該多言,隻是這其中還有一點隱情,隻怕大人並不知道。」齊雁錦望著沈首輔,故意神色無奈地一笑,「郭尚書是江夏人,其父名叫郭懋,曾經被楚恭王笞責羞辱,如今他主張將此案公開勘審,正是為了令楚王齷齪纏身,一雪前恥。」
沈首輔聽了齊雁錦透露的消息,麵色一動,半信半疑地問:「竟有這等事?」
「不僅如此,輔國中尉攜帶奏疏進京之後,就住在國子監郭監丞的家中,此人乃是郭尚書的兄長。」此刻齊雁錦的臉色平和而恭順,盡量小心地對沈首輔說出自己掌握到的情報,這些情報瑣碎而低級,既符合齊雁錦如今的身份,也不至於讓沈首輔警惕生疑。
沈首輔聽罷沉吟片刻,點點頭道:「你說的這兩件事,我都記在心裏了。好孩子,你既然是為了楚王來見我,又希望我能幫楚王做些什麼呢?」
「如今朝中既有郭尚書作梗,隻怕公開勘審此案已成定局,」齊雁錦直到此刻才微微低下頭,說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晚輩以為,與其在朝堂上相爭不下,倒不如及早將湖廣巡撫和巡按禦史那裏打點好。晚輩多年以前,曾與時任應天巡撫,也就是如今的湖廣巡撫趙大人有過一麵之緣,大人如若不棄,晚輩願效犬馬之勞。」
沈首輔聽了齊雁錦這番話,十分欣賞他的機敏,此刻已經知道他是個會處事的精明人,便欣然點頭道:「我近來一直為楚王的事犯愁,好孩子,也難得你願意為楚王分憂。既然如此,我就為你寫一封書呈,將你薦給趙巡撫。你去他那裏協辦此案,倘若發現疏漏之處,你大可以替他出出主意,由我擔保,也不用怕他不聽。」
「多謝大人厚愛。」齊雁錦眼看目的達成,又說了一些寒暄的話,之後才恭敬地向沈首輔告辭。
待到退出大堂之後,齊雁錦收到了家丁準備好的果盒子,道了謝後才往外走,哪知半道上卻忽然遇到一隻攔路虎,邪笑著將他一把抱住。
「我的好兄弟,你可算被我逮著了吧?還不趕緊給我來點好東西,這次我可就指望著你救命了……」此刻攔住齊雁錦的不是旁人,正是沈首輔的大公子,此人如今雖已年過四十,在年輕的齊雁錦麵前卻最愛為老不尊,當下與他勾肩搭背,開始不亦樂乎地訴說男人的苦惱。
待到沈公子如此這般地描述了自己的症狀之後,齊雁錦卻偏開臉,滿不在乎地笑道:「公子你隻是微微損了元氣,又不是什麼大事。今後你與夫人燕好之際,記得在舌下含一片人參。」
「就這麼簡單?」沈公子立刻兩眼放光,覺得自己的人生都被拯救了。
沈公子對齊雁錦十分感恩戴德,於是親親熱熱地將他送出府外,這時連棋正拎著一包文月堂的藥等在大門口,一看見他二人便立刻迎上前去,樂嗬嗬地笑道:「公子,您要的人參已經買好了。」
沈公子此刻最聽不得「人參」二字,一聽見便眼冒綠光,像餓狼一般盯著藥包打轉:「好兄弟,你把人參賞了我吧,回頭我差人給你送銀子去。」
「你要用人參,就自己買去,」齊雁錦裝作不耐煩地回絕他,「我這人參,是要拿去救命的。」
「我也等著這人參救命呢,」沈公子立刻恬不知恥地揚言,「我若再不濟事,光是你嫂子就非得殺了我不可。」
他涎皮賴臉地纏著齊雁錦不放,最後齊雁錦受不了他的胡攪蠻纏,隻得將自己的人參拱手相讓:「我何時缺過銀子,你差人把錢送到文月堂去,再買一包同樣好的給我送來。」
與沈公子分別之後,主僕二人領著果盒子回到趙府客苑,一進門連棋就撐不住先笑了:「公子,您可真會做買賣……」
齊雁錦笑了笑還沒答話,這時熊三拔已經聽見了動靜,循著連棋的聲音從房裏走出來,一看見齊雁錦手裏的果盒子眼睛就亮了:「齊,你做了什麼買賣?這盒果子可以給我吃嗎?」
「不可以。」齊雁錦一口拒絕。
「為什麼?」熊三拔立刻失望地苦起臉,委屈地抱怨道,「你又不愛吃甜的……」
齊雁錦翹了翹嘴角沒有回答他,逕自拎著果盒子踱進了自己的廂房——凡是在北京弄到的好東西,他都要給他的嬈嬈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