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蘊嬈無助地盯著哥哥,遲疑了片刻才點點頭,從懷中取出了那一小疊字紙,顫著手送到陳梅卿眼前。
陳梅卿取過字紙,抖開紙片細看,隻見紙上墨字塗塗抹抹,明顯帶著斟酌的痕跡,一看便知是底稿。於是他臉色一變,沉聲道:「看來這人並沒有對你設防,棗花,你一定要如實告訴我,齊雁錦有沒有對你透露他近日的行蹤?」
「他,他昨晚說,這幾天要出一趟遠門,忙完才會回來。」雖然不大情願,朱蘊嬈還是對哥哥吐露了昨夜的閨中私語,事實上,眼下她對齊雁錦也是極不放心的。
「那就對了。」陳梅卿將手中字紙揪成一團,眉宇間露出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神情,同時臉色也凝重得可怕。
朱蘊嬈驚慌地望著臉色鐵青的陳梅卿,還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麼,就聽他突然厲聲喝道:「聽著,你不能跟他在一起,絕對不能!」
朱蘊嬈一聽這話便慌了,頭昏腦脹地扶著桌子站穩,卻倔強地與他爭辯:「哥哥,你昨天明明不是這麼說的!」
「此一時彼一時,我怎麼知道他真的是個亡命之徒!」陳梅卿疾言厲色地打斷朱蘊嬈,不容她再置喙。
朱蘊嬈倒吸一口冷氣,隱約覺得上了哥哥的當,一時慌得沒了想法,竟本能地悶頭往陳梅卿懷裏一撞,去搶他手裏的字紙。
陳梅卿順勢將朱蘊嬈抱住,由著她從自己手裏奪過字紙,見她猶如困獸,自作聰明地將紙團塞進嘴裏,直著脖子往下嚥,不禁心口一疼,眼泛淚花地罵:「該死的,都到了這時候,你還護著他!」
朱蘊嬈對他不理不睬,一門心思地吃掉罪證,以為這樣就能保住齊雁錦。這時陳梅卿口中卻忽然發出一聲忽哨,廂房窗外立刻閃過幾道人影,隻聽門外響起一連串的腳步聲,隨即便有三四名錦衣衛破門而入。
朱蘊嬈驚恐地抬起頭,嘶啞地問:「哥哥,你要做什麼?」
「我今天,不會放你走出這間屋子。」陳梅卿咬牙切齒地說完,對這幾人發號施令,「拙荊敗壞門風,讓諸位見笑了,此刻守在樓下的那個西洋人,正是我要抓的姦夫,還請諸位照顧我顏麵,拿住他之後,切莫聲張。」
「大人放心。」幾名錦衣衛應聲而動,飛快地往樓下趕去。
朱蘊嬈又急又氣,腦中嗡嗡作響差點昏倒,忍不住開口怒罵:「哥哥,你怎麼能睜著眼說瞎話!」
陳梅卿沒有理會她的質問,疾步走到門邊反鎖住房門,將朱蘊嬈圈禁在包廂裏。
片刻之後,樓下果然傳來一陣嘈雜,隱隱可以聽見熊三拔在用生硬的官話喊:「你們是不是弄錯了?我犯了什麼罪!」
羞憤又委屈的眼淚一下子迸出朱蘊嬈的眼眶,她疾步衝到門邊抓住門閂,在遭遇陳梅卿阻攔時憤怒地詰責:「你為什麼要抓熊大哥?這件事根本和他沒關係!」
「我知道,」陳梅卿扼住妹妹的雙手,漠然回答,「我隻將他抓進牢裏關幾天,免得他對外通風報信,等風平浪靜之後自然會放他出去。」
朱蘊嬈咬住嘴唇不說話,雙眼死盯著陳梅卿,好半天才從牙縫裏蹦出一句:「哥哥,你騙了我!」
陳梅卿心裏酸酸楚楚地被刺蜇著,卻麵不改色地還了一句:「總有一天你會謝我的。」
朱蘊嬈墨黑的眼珠裏寒光一閃,猛地伸手攥住陳梅卿的衣襟,厲聲道:「你想害他,我知道!」
陳梅卿躲開朱蘊嬈撲上來的雙手,氣急敗壞地罵:「你懂什麼,由著他胡作非為,天下就要大亂了!」
朱蘊嬈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捂著臉失聲痛哭:「騙子!你將我關在這裏,又要我如何信你?」
「與其因為你感情用事,壞了大事,倒不如我現在狠點心才好。」陳梅卿冷冷丟下這一句話,不顧朱蘊嬈的哭喊掙紮,硬是打開門獨自離開,將她一個人鎖在了包廂裏。
朱蘊嬈猶如一隻被困的小獸,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直到喊啞了嗓子,才筋疲力盡地坐在地上,傻傻地望著緊閉的房門。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漸漸暗下來,朱蘊嬈抱著膝坐在黑暗中,一聲不吭。這時窗外忽然亮起一團昏黃的燈影,須臾之後,就聽房門發出吱呀一聲響,一道人影隨著燭火一起閃進門來,卻是拎著食盒的陳梅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