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不過他更喜愛搜集骨董。原先他常來這裏走勤,近來好像是與買賣上的僱主鬧翻了。他野心勃勃,夢想一鍬便掘出井來,一筆生意便發了橫財。我猜來定是夏光這無賴暗中使了絆子,扳倒董梅自己接上了生意。昨天早上夏光還來這裏,喝了幾杯酒,還清了欠我多時的酒債。我心中狐疑,便問他:『你幾時發了財,撞上了哪一株搖錢樹?』他答道:『不,就看今夜了,今夜順利,便可得一大筆錢。買賣很簡單:將一隻小難關進難舍。』我說:『小心不要自己也被關進難舍,叫人錯拿去宰了!』他齔牙一笑道:『放心,那裏是一個荒僻的所在,決不會有人聽見小難咯咯咯的叫聲。——董梅這廝不屑幹,那人付的錢也不算少了。』我見夏光說話蹊蹺,生怕他背裏又去幹那沒本錢的營生,便警告他道:倘若昧著良心走邪道,小心老娘知道飛刀不認人。」
紫蘭小姐說著,突然從袖口掣出一柄尖刀。「嗖」的一聲,飛刀穿過大廳堂深深紮入到大門的門框上。大廳裏一聲喝彩,兩個大漢走到大門邊用盡力氣才將那尖刀拔出,恭敬捧回給紫蘭小姐手中。紫蘭小姐得意地一揚眉,笑道:「我這飛刀專尋那等轟淫邪惡之徒喉間胸膛落腳。」
狄公道:「紫蘭小姐見那等轟淫邪惡之徒時,隻需將他們押拿來衙門由官府審理問決,切不可自行宰殺,壞了法度。」
紫蘭不以為然:「壞了法度老娘也不怕。我離開京師時,三太子贈我一紙免罪券書,即便我真的犯法,也隻由後宮娘娘監管裁虛,不受官府律法約束。」
狄公爭辯道:「紫蘭小姐高情大義為世間除暴安良,令人可敬可佩。然終還是遵循國家法度為妥,胡乳造次反誤大事。」
紫蘭冷笑道:「任相公究竟官氣太重,老娘本不想道破其中機關。你來打問董梅、夏光,何必隱瞞你刺史的身分?還一味拿花言巧語來愚弄老娘,套老娘言語。老娘裝傻。姑且認了,也不想點破你。如今老爺也毋需再明查暗訪,董梅、夏光兩人都不是正經人物。」
狄公吃一大驚,不由心中悚然,又欠身施禮,乃說:「紫蘭小姐,實不相瞞,夏光他今天早上也被人殺了。兇手也許便是那個僱用他的人,小姐可知道那人是誰?」
「不,老爺,我真不知道。我若是知道了。早便一把將他揪來這裏,折磨得他叫爹叫娘,再挖出他的驢心狗肺。我曾問過那傻丫頭,她竟一點模樣也說不出。她被拐騙那天,那空宅裏一片黑暗看不清那廝麵目。」
「小姐忠肝義膽,下官感銘難忘。順便再告訴小姐一聲,沈八要我在你麵前為他美言幾句。」
紫蘭的臉上頓時閃出異樣的光彩:「真的?他真是如此說的?」
她開始羞怯起來,圓圓的雙頰紅暈瀰漫。
「他是想托媒人來正式提出婚約嗎?」
狄公道:「這個可不甚清楚,他隻是說替他美言幾句……」
「美言幾句,美言幾句,近兩個月來,他幾次三番託人來替他美言幾句。他得自己捉個空,親自上門,羞人答答,難道讓我反去挑著妝奩尋他?」
狄公說:「其實我也毋需替他美言,小姐早知道他是個老誠可靠的人。嗬,紫蘭小姐,下官得告辭了。」
紫蘭送狄公到大門口,街上燠熱得像個火爐,那匹坐騎在烈日下嘶鳴不已。狄公牽過,飛身上鞍,向紫蘭點頭示意,抽了一鞭信馬馳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