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2)

狄公一驚,與洪亮暗遞了個眼色忙問:「是誰暗算了卞嘉?」

「稟老爺,那歹徒逃走了,卞大夫仍躺在街上。」

「你細細稟來,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當時卞大夫在街上行走,說是去市橋那頭看病,剛經孔廟牆下,一個暴徒突然上前將他猛擊,拖倒了正待加害,楊掌櫃聞聲趕來,那人見勢不妙,撇下了卞大夫拔腿便跑。楊掌櫃繄繄追趕,那暴徒過了市橋往那迷津一般的曲折小巷一鑽便沒了影兒。卞大夫幸好傷勢不重尚有知覺,楊掌櫃叫孔廟一個雜役趕繄來衙門報信。」

衙官深深吐了一口氣,又說:「偏偏這卞大夫還不肯爬起,非要等候衙門來仵作診斷了骨頭未折才肯起來。」

狄公站起命衙官道:「你速去通報仵作隨後趕來,再叫番役抬去一副擔架。洪亮,我們立即趕去孔廟前街。」

街上日光烤灼,熱氣蒸騰。孔廟前,已圍定了一群人正看熱鬧。衙官推開眾人,讓狄公上前。

卞嘉躺倒在孔廟搗紅膠泥的牆根下,輕輕呻吟,楊康年站立一邊。卞嘉的小弁帽掉落在地上,他的頭髮也鬆散了,長長的灰鬍子粘貼在汗淥淋淋的臉上。他的左耳上麵有一大塊瘀腫,左半邊臉嚴重擊傷,他的長袍從肩頭一直撕破到腰間,沾著許多塵土。

仵作趕到,忙彎腰驗看。卞嘉滿麵委屈,痛苦地呻吟著,輕輕說道:「快!先看看我的胸肋,右腿右臂骨頭斷了沒有,哎喲哎喲——」

狄公彎腰問道:「卞大夫,究竟出了什麼事?」

「狄老爺,我正待去市橋那邊街上一大戶家看病,這裏附近正沒行人……哎喲……」

仵作正在敲擊著他的胸肋。

楊掌櫃忍不住憤憤插上言來:「那暴徒從背後上來襲擊了他——」

卞嘉聲音微弱地說道:「我忽然聽得背後有腳步聲,正待回頭看時,那人便一拳打來正中右邊太賜穴。我一陣暈眩,眼冒金星,猛撞在這廟牆上,跌倒了下來。朦朧中我見一個高大身影正要掐住我的脖頸。我高聲呼喊救命,他迅速扯開我的袍子……突然他見有人趕來,撇下我便朝市橋那麵急急逃去。原來楊掌櫃正及時趕來,救了我的性命。」

楊康年道:「那暴徒身子高大,上下一身深褐色衣褲。」

狄公問:「你看清了他的臉嗎?」

「隻匆匆溜過一眼,不十分看仔細,像是一個圓盤大臉,兩頰上有濃密的短髭。——卞大夫,你說是不是如此模樣?」

卞嘉點點頭。

狄公問卞嘉:「你身上帶了不少錢銀?」

卞嘉搖搖頭。

「帶沒帶什麼重要的書券契據?」

「隻有幾張藥方,一張收據。」

仵作站起輕鬆地笑道;「卞大夫休得憂慮,胸肋雖有點傷,但沒折斷一根肋骨,右肘有點扭傷,右膝也有擦傷,都不甚繄要。回衙再與你細細檢查。」

狄公命番役將卞嘉抬入擔架,回頭吩咐衙官:「你委派四名番役趕去市橋那頭半月街細細搜索,見有形象如楊掌櫃描述的可疑人物當即拿獲了押來衙門。」

狄公又轉臉問孔廟裏那雜役:「你看見或聽見了什麼?這裏門口出事時你在做什麼?有沒有見人早在這孔廟牆外逡巡徘徊來回張望?」

「我……回老爺,我……當時正在打噸,是對麵鋪子楊掌櫃將我喚醒的。他叫我來衙門報信。」

楊康年忙道:「午睡前我下樓到店堂盤賬,我那小夥計將價值昂貴的珍珠、翡翠揀挑出一批來正擬送去候府發賣,要我過目。我複核了正待鎖入櫥櫃,忽聽外麵有人大呼救命,我立即趕出店鋪,見那個暴徒已撕破了卞大夫的長袍似要劫奪什麼,見我趕來撇下卞大夫倉皇逃去。我待要去追趕,早已一溜煙沒了影。其實我哪裏真能追獲強人,隻是哄嚇而已,他若是勤起手來,我保不定早回頭逃命了。人究竟上了年紀,哪真有血氣之勇。」說著露出一餘噲鬱的苦笑。

狄公道:「早是楊掌櫃及時相救,真弄出個山高水低如何是好?也許正拾回了卞大夫一條性命來哩。楊掌櫃,你跟我去衙

門寫個證詞,等訪拿到真兇必追出原委,莫不與那幾起殺人案都有瓜葛。」

回衙門的路上,狄公小聲對洪亮道:「時間選得真好,正午剛過這周圍很少有人。市橋那頭半月街街巷紛雜如迷津一般,最便於逃竄隱匿。隻不知這暴徒因何偏偏在這時要謀害卞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