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第二位是黃小姐,聽說她是在寶觀裏自殺身亡的。」

「狄老爺說的是。黃小姐是個非常聰明穎慧的女子,專修《清靜經》。可惜得了個狂躁之疾,犯起病來,大叫大鬧,激忿異常,人不能阻。原來我想收她當弟子,無奈……那病不可救藥。後來服毒自殺了,她的尻身抬回了她的家中,便埋在她家的花園裏了。」

狄公點點頭:「那麼第三個呢?高小姐聽說也是自殺的。」

真智正色道:「不,高小姐之死乃真屬不幸。她才華出眾,所頌經讖②過目不忘,人也長得清秀玲瓏。隻是生性好勤,膽大無畏。一日出山門不遠的天橋上觀玩,不慎墜入萬丈深澗,連尻身都沒找到。」

真智的臉上露出愴痛的神色。

狄公深嘆道:「難怪高小姐的案卷裏沒有驗尻格目。對,適才仙長提到孫天師,莫不就是先皇禦前的上清國師孫一鳴?他曾是海內正一教的一代天師,後來聽說拜別先皇,帶了一個葫蘆,一根仙杖,十幾捲圖經雲遊仙山,不知所終了。」

「對!孫天師遊罷海外三山,轉道來到敝觀駐息。他見敝觀仙氣繚繞,鍾靈毓秀,雲是萬古精英藏於此山,便立定了一個誌願,有意永棲敝觀,潛研經典,修養真性。小道以此為敝觀榮光。孫天師來敝觀已有兩年,觀中但有大法事,立壇建醮③,照例請他主持。平時與弟子講論道法,亦從不妄自尊大,高不可攀。些小之事也不殫④勞累,事事躬親。隻因天師他德性純全,道行非常,故觀裏上下人人敬畏仰服。」

狄公想到他也應須對這位名重海內的高道作一次禮節性的拜訪。

「孫夭師現在觀內何虛居住?」狄公問。

「天師駐歇在西南塔樓紫微閣。老爺不忙先去拜訪,少頃老爺去大廳裏看演戲便能見到,老爺在大廳裏還能見到包太太和她的女兒白玫瑰。包太太篤信神仙,平生最崇仰九天玄女、碧霞元君,白玫瑰亦有出世之念,欲來敝觀當道姑。敝觀從不接納女弟子,隻容她們在觀中修行一段時間,然後報了牒文,頒賜名號,遣發去它虛。嗬,老爺還可見到秀才宗黎,他最善吟詩作對,已在此住了半個月了。老爺你來之前他們便是敞觀的客人,除了他們便是關賴子戲班的那一群瘋瘋癲癲的伶人了。老爺想來對那些不登大雅之堂的戲文不會感興趣的。」

狄公道:「世俗把優伶看得很低賤,其實這是不公正的。演戲能給我們乏味單調的生活帶來歡娛,有時甚至給我們以有益的啟迪。尤其是那些歷史劇目能使我們對三皇五帝以來的列祖列宗產生崇敬之情。」

真智道:「我們要戲班演的是神仙道化,觀中道眾把看戲機為最大樂趣。老爺隨我一起去大廳觀賞吧。戲要演一整天,此刻恐怕已到最末幾齣了。演完戲,膳廳裏還大排齋供,水陸俱備,老爺不可不賞光。」

狄公欣然答應。他正可乘此機會將朝雲觀裏的人物觀察一遍,暗中查訪那三個女子的隱情以及適間倉庫裏發生的那奇怪景象的究竟。

真智推開殿門,四下細細遍覷,並不見有人跡走勤。乃放下心來恭敬引狄公向演戲的大廳行去。

註釋:

①迓:讀『亞』,迎接。

②讖:讀『襯』,預言、預兆。

③醮:讀『叫』,祈禱神靈的祭禮,後專指道士、和尚為禳除災禍所設的道場。

④殫:讀『單』,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