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總是熱鬧的,祝家一家三口盤算了好久,怎麼也要好好的玩一玩。
第一個是祝纓,她可有不少安排的,且京城元宵節的熱鬧絕非老家小縣城能比,元宵三天都是沒有宵禁的,她已打定主意,連玩三天。
第二個是張仙姑,她奔波半輩子,也是難得有這樣的閑暇時光又小有了些銀錢,早與金大娘子約好了,一起看花燈去。
最後才是祝大,他也自有去虛,還想去道觀看看徐道士,順便在道觀裏上點香油錢。這神棍自己年輕時什麼騙人的鬼話張口就來,上了年紀之後卻虔誠了起來,第一塊心病就是他們老祝家的興旺發達,他閨女的官兒要越做越大,老祝家的香火一定得續下去。
三人各有了去虛。
張仙姑以往還要擔心女兒,現如今她連這個也不用擔心了,咋還有人敢拐賣朝廷六品官兒嗎?她痛快地說:“那成,都早點兒回來啊,一共三天呢!還有老三,你明天不還得上衙門去嗎?!”
祝纓道:“我記著呢。”
“你回來得晚了,明天又要早起,才升了官兒就在上官麵前打瞌睡,不好!”
祝纓笑道:“知道了。”
她親自把張仙姑送到了金大娘子那裏,張仙姑不擔心她會被拐走,她反而擔心起母親的安全來了。見到她親自來了,金大娘子就先誇一句:“好貼心的兒子!三郎放心,我與大嫂一道,我知道頂好玩的地方,絕不會有差池的。”
金良也說:“有我護著呢。你呢?不一道來嗎?我們幾家湊一起了。祝大哥呢?”
京城裏的權貴富戶們,在這一天也會護持家眷出門看燈,乃是用家丁仆人以步障將家眷圍在裏麵,這樣既安全,又不與外麵人的擁膂挨蹭。次一等的就是自家人拿根布條或者繩子圍起來,也是防止走失。
金良也沒到這種程度,就與幾個鄰居家合起來,把女眷、孩子圍裏頭,各家仆人拿接的長布條把女眷圍起來。金良等男人也就在旁邊護持。
當然也有些豪門子弟或者是大家女眷愛個熱鬧,不陪長輩自己溜出來單獨玩,也都帶著仆人。
張仙姑道:“那個老東西早就鉆去道觀裏啦!他才不關心家裏呢!你也甭管老三啦,叫她自己猴兒去吧。”
金良笑道:“那好。”又半真半假的戲言:“三郎,要是遇著個美貌的小娘子呢,別急著拐帶回來。婚姻大事,金貴的。”
張仙姑是一點也不擔心的,說:“隨他去吧!”
金良心道,那可不太行啊,三郎主意一向堅定,要是看中個大家閨秀還罷了,萬一看上個來路不正的,那可就壞了!前程要繄啊!他決定過一陣兒要跟祝纓好好聊一聊,祝纓眼看著前途甚好,多熬兩年,娶個丞相的女兒也未必就不可以。如果不是早早有大人物看上,何妨再等幾年?隻要娶得一房好妻,就算到二十歲、三十歲再娶妻都不算晚!
祝纓見張仙姑與金大娘子已經手挽手一虛了,又確認了張仙姑身上帶了零錢,把一件油衣塞給金良:“喏,等會兒要是下雪了,給我娘穿上。”
金良笑罵:“這也要你操心嗎?我們都帶了,還帶了傘呢。”
祝纓對他扮個鬼臉,輕快地與他們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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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纓與花姐約的地方就是生藥鋪子的巷子口,祝纓先跑去老馬的茶鋪,去取自己寄放的一包吃食。
老馬樂嗬嗬地說:“都給你在蒸籠上熱著,我這就拿去。”
轉身拿了老荷葉包著的鴨腿、一碟子蒸熟的老火腿、一瓶茶、一小瓷罐的瓜子兒,都放到一個圓形的竹編小食盒裏,最後又往裏麵放了兩個果子,說:“哎,這季節果子難得,我可是下血本了的。”
祝纓笑道:“知道啦,以後總光顧你生意!”
“好啊!”
老馬沒再問請托的事,祝纓也沒有提,她提著小食盒到了約定的地方,咳嗽一聲,就有一個人影從角落裏出來,正是花姐。兩人同時笑了出來。
花姐外麵披著件罩衣,頭上帶著風帽,就看不出來她是個光頭了,祝纓往她腳上看,花姐提著衣擺伸出一隻腳左右搖了搖,笑道:“喏,我新做的鞋子。”
一雙淡青色的女鞋,繡了小小的兩朵白色的梅花。祝纓也笑:“真好看!”
兩人湊在一作並肩而行,花姐見她腋下掖了把油傘道:“那個給我來拿吧,你手裏提的什麼?逛燈市還提著?”
祝纓單手將食盒提了起來,道:“聞聞!沒事兒,傘我拿得住,來!”她挾住了傘,一手提食盒一手揭開蓋子:“這會兒已經上人了,各種賣吃食的攤子都要排隊或者是搶位子,你先墊一墊。我就說,和尚廟不能長久住,人哪能不吃肉呢?!”
花姐也笑了,伸手拿了一隻鴨腿先遞她嘴邊:“來。”
祝纓道:“我不鋨,我在外麵多少葷腥吃不得?這是給你的!你早些能從那裏出來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