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房間裏一片雪白,雪白的牆壁天花板,雪白的繃帶和床單。微風吹拂起窗簾,溫柔的陽光像碎金箔一樣灑在床上。
伊利亞知道自己絕不會去天堂,所以他又回到了人間。輸液管裏的液體滴滴答答流進血管,他輕輕挪動了一下,發現全身被繃帶纏得像個木乃伊。
“醒了?”
一個男人溫和的聲音在身邊響起,伊利亞扭過頭去,看到托馬斯坐在病床邊正在翻看文件。他神色平靜,眼神關切,好像是陪床的病人親友似的。
“托馬斯·菲舍,你的律師。”他掏出一張雅致的名片當自我介紹,硬拉著伊利亞的右手晃了晃。
“你的生命力頑強的令人驚訝,被意大利人追殺,胸口中槍,流了將近兩升血還不死,簡直像下水道裏的老鼠臭蟲一樣。誠懇地說,我吃了一驚。可惜薇拉要救你,而我不想在她眼裏成為一個混蛋哥哥,你現在才能躺在醫院而不是棺材裏。”
伊利亞張開幹裂的嘴唇,喉嚨微動,試圖吐出一個詞彙,托馬斯立刻阻止了他。
“不不不,不要問,不要用你惡心的嘴念她的名字。我說,你聽。薇拉很好,我送她繼續去上芭蕾舞課了。剛開始會有些不適應,她需要一段時間來改正你教的壞毛病:吃垃圾食品、濫用酒精、逃課、謊話連篇……上帝保佑!你還沒來得及教她吸毒。”
“你那可悲的妓/女母親在你童年時代一直虐待侵犯你,這種亂倫行為讓你對成年女人既畏懼又痛恨,隻能將下流的欲望發泄在小女孩身上。伊利亞,你就是一顆毒瘤,一個下賤的、卑微的、令人作嘔的變態,一個被低級欲望驅使的低等動物,下水道裏出生的蟲子。”
“你克製不住殺戮的欲望,遇到什麼就毀滅什麼,看見什麼就汙染什麼,將周圍親近的人全部拉下地獄。你沒有任何創造和維護的能力,唯一懂得的就是破壞,你把薇拉的生活搞得一團糟,和你在一起,她早晚會被毀掉。一想到你肮髒的手曾經碰過她,我就想把你碎屍萬段喂狗,讓蛆蟲從你腐爛的眼眶裏爬出來。按照我原定的計劃,這應該是最合適你的下場。”
托馬斯惋惜地歎了口氣:“意大利人居然還給你起了個外號:賴丹恩森林裏的惡魔。哈!”
伊利亞望向天花板,神色麻木地聽著,像一個沒有意識的假人。
“所幸,你也不算全然沒有用處。”托馬斯從文件夾裏拿出一張照片,遞到他眼前。
上麵拍攝的物品是一隻金色花紋的唇膏,底部有M字樣。
“認得吧?FBI封鎖大宅後,從薇拉的房間搜出了這個。經過警方調查,這隻唇膏屬於瑪麗·格蘭特,是個定製的紀念品。她在四個月前失蹤了,從此杳無音信,人間蒸發。為什麼這隻唇膏會在我們家,我想你應該很清楚。伊利亞,你居然拿走一個死人的東西當戰利品送給我妹妹。”
“我們家族的人做事向來幹淨謹慎,不留把柄。FBI找不到其他理由繼續扣押沙皇,就打算利用這個關鍵證物起訴他殺害瑪麗·格蘭特。不過父親不知道棄屍地點,我在努力幫他洗清罪名,事情暫時陷入僵局。”
托馬斯把證物照片放回文件夾,沉沉地說:“現在,你有個機會。從你卑微的誕生到毫無意義的死亡過程中,在你摧毀汙染一切的生命裏,唯一一件有價值的事。說出棄屍地點,承認是你殺死了瑪麗,當然,是在沒有任何人指使的情況下。這樣,沙皇就可以回家了。”
“公主還年幼,需要國王羽翼的保護。犧牲自己,讓星星繼續閃耀吧。這也是你最後能為薇拉做的事。”
直到聽到她的名字,伊利亞才動彈了一下,眼神轉過去。托馬斯將一份文件翻到最後一頁遞給他,並在他手裏放上一支筆。
“我把認罪說明準備好了,檢察官和陪審團也能搞定,你隻需簽字即可。”
伊利亞握著筆,在簽字欄裏潦草地寫上自己的名字,他遲疑了一會兒,問:“我姓什麼?”
“沙利克,伊利亞·沙利克,你法律意義上的身份。”
托馬斯回答。
他痛快地把最後一個詞寫上,沒有看紙上的其他文字。
“合作愉快!接下來的事我會處理。”托馬斯終於露出了一絲滿意的表情,收好文件後,他站了起來,“你要記清一件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你跟薇拉的關係,無論何時何地,永遠不要再提起她的名字,哪怕在夢中。她的生命軌跡裏,你從來沒有存在過。懂了嗎?”
伊利亞行將就木地點點頭。
腳步聲過後,門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