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洛微微有些發愣了,何厚燁說的話他和陸茶幾都理解了,隻是沒有想到何厚燁會說這樣的話。

“看現在的趨勢,總有一天,保守派的人會萬劫不複的。”何以洛說道。

何厚燁看著窗外漸漸落下的夕陽,說道:“夕陽總會有落下的一天。那時候,我也已年邁,而你,則是我們何家的朝陽。”

“朝陽?那難道不是何以窗嗎?紀家未來的兒媳婦。”何以洛冷笑道。

“你難道看不出來那是有人故意拖何家下水嗎?我不知道紀衡和以窗究竟是怎麼回事,但局勢沒有穩定下來之前,我肯定不會同意他們來往的。以窗現在性情激烈,想來紀家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攤上這種事。”

何以洛沒有說話,也看著夕陽美景。兩個人都安靜了下來,何厚燁才緩緩開口,道:“小茶幾,你是女孩子,尤其因為你的出身,我希望你能保持中立。至少不要和武裝激進分子來往,陸家,沒有辦法再承受失去一個孩子。”

陸茶幾眉頭一突,看來何厚燁也已經知道了程誌氣的事情。

“他畢竟是我哥哥。我很想見他。想知道他過的怎麼樣。”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我想你應該知曉輕重。陸家這幾年,對你是不錯的。茶幾,你的事情,我相信你有一定的判斷力。現在我更希望你勸勸你姐姐,很多事情都是我的錯,沒有顧得上她。她不要用其他的方法來報複自己、報複何家。以洛,至於你,管住你妹妹的嘴,隻此一點。”

何厚燁又起身,拍了拍何以洛的肩,輕聲道“以洛,你畢竟是我的兒子。當年,那樣,我也是為了你好……”

何以洛拉開門,回望了何厚燁一眼,何厚燁的嘴巴張了張,最終合上了門。

何以洛和陸茶幾一起走過長廊,何以洛走得格外慢,像是為了踩陸茶幾的影子。”你不想問我什麼嗎?”

陸茶幾沒有回頭,但卻停住了腳步:“所以,那就是你不信任任何人的原因對嗎。”

“你曾經試過被丟下嗎?”何以洛也停住了腳步,他凝視著腳下少女的影子,又自嘲地笑道:“啊,我險些忘記了,你被何以窗丟下過。不過,你也因為她丟下你,而活得更好了,不是麼。”

陸茶幾靜靜地佇立在那裏,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曾經被很嚴重地丟下過。”因此才死了,來到了這裏。然後,現在的紀衡,算不算把她丟下了呢?不知為何,她的心裏莫名地一痛。

何以洛看她的肩膀在微弱地抖動,將她拉近了身旁,看見她的眼淚順著臉頰滑下,晶瑩剔透。

“原來你還會哭啊。我以為你從來不會哭。”何以洛脫下身上的襯衣,他的身材極好,背寬厚而結實,但背部卻有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疤痕,猶如毒蛇一般盤桓在何以洛的背上,像是被鞭笞的痕跡。

“吃驚嗎?”何以洛笑笑,穿上了衣服:“你肯定很驚訝,我這樣的一個富家少爺,怎會有這樣的傷痕。而這樣,都是拜我的父母所賜。”

陸茶幾皺皺眉,何厚燁和葉靜怡應該都不是這樣的人。

“啊,你肯定覺得他們不是這樣的人。是啊,當然不是他們動手的。我小時候,我那個熱愛參與一切舞會的母親帶著我出門,雖然那個時候新舊黨派僵持不下,所有人都勸她不要出門。可她就是熱衷於出席社交場合,還要將我帶上,那次她非要帶我去見什麼王院長。因為陸家和何家曾支持過新派,我們被舊派的激進分子所劫持,而我親愛的母親啊,看到局勢不妙,卻丟下我,頭也不回地跑了。留下來保護我的,隻是我的奶媽,卻很快地被歹徒殺死。他們劫持了我,來向何家要贖金。可你猜呢,何家家財萬貫,卻不肯為我付一分贖金。於是那些人天天對我施以酷刑。半年以後,我才被救出。”何以洛情緒越發激動,胸膛猛烈地起伏著。

陸茶幾沉吟了一下,道:“其實,你也知道。如果你父親交了錢,你就會被馬上撕票的吧。”

“我倒寧願那樣死去。”

“真的嗎?”陸茶幾望著他,“你隻是不願意承認罷了。撇開你母親不談,你明知道,你父親的決定是對的,但你在感情上還是難以接受。所以,才恨了這麼多年,不是嗎?你更恨的是那個曾經弱小的自己。你恨自己為什麼不能打敗那些人。如果你能夠重活一次,結局肯定不是這樣。而你也恨自己,為什麼再也沒有辦法去相信別人。”

“胡說。”何以洛重重地一拳擊向了牆壁。

陸茶幾依舊紋絲不動,“曾經有一個女孩子,前一分鍾還在和自己最愛的人分享鑽戒,後一分鍾卻遇到了凶徒,然後那個人拔腿就跑,他倒是回頭了,回頭說了一句‘對不起’。”

“後來,你原諒他了嗎?”何以洛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