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郡主與馬奴(36)(2 / 3)

他們開始稱呼四皇子為太子,開始準備新年,準備給狄人的歲幣,又換得一年勉強的太平。

朝笙在芳汀館的高處,可以看到朱雀大街上漸漸掛起的燈籠,通明渠水係交錯,燈火逐水而逝。

她與池暮闊別幾近一年。

他的信轉山轉水而來。

霖州風土,草原無垠。

他和她說連綿縱橫的祁連山,說他如何教授那些比他年長的士兵,也說他在日暮下巡守,驅走前來滋事的狄人。

他脫離了馬奴的身份,在邊境如魚得水。

不過也有凶險的時候,狄人向來以嗜殺好戰而聞名。

這揮斥長槍的年輕郎君也受過傷,回到營地裏,他洗幹淨手上的血跡,展開信紙時,筆尖流淌出的字依然雋秀清正,末尾,仍是端正寫下的“問郡主安”。

祁連山下,玄衣的郎君信馬由韁,在州牧的默許下,他所教授的騎兵,或者說他所能指揮的人數量已到了千人。

狄人的頭顱將他推到了千戶的位置。

對於偌大的霖州來說,一個小小的千戶微不足道,但對於一個既無出身也無背景的年輕人而言,他在這個位置上,已能向上希圖更多東西。

不過,曆史的洪流向來轟轟烈烈淌過,大多數人都是洪流裏的沙礫。

……

建昭二十年春,宣朝十四州辭舊迎新,慶賀新歲。

祁連山下,蟄伏了一年的狄人驟然起兵。

彼時,正是洛都最熱鬧的時候。

上元燈節,輝煌的燈火映得滿城如玉宮。朱雀大街上,遊玩的人們摩肩接踵,紛紛的腳步下,早已看不到冬日前的血跡。

昭陽殿中,四皇子坐在太子之位上,率領群臣,姿態謙恭的向皇帝皇後行禮。

腰如春柳的舞姬在靡靡的樂聲中起舞,水袖翻轉,蕩漾出一個繁華的景象。

皇帝坐在最高的位置,俯視著他眼前的妃子、兒子、臣子。

他將他的第四個兒子定為了未來的繼承人——但隻是暫時的,他抿下一口酒,掩蓋住思索的神色。

他仍要讓他的兒子們鬥,唯有他們各自結黨,互相攻訐,他的皇權才會更加穩固……

忽有紊亂而倉促的腳步聲傳來,一個青衣的太監跑了過來,他散亂的呼吸都讓樂聲變得淩亂起來。

“霖州……狄人打到霖州裏頭了!”

他高呼,伏跪在地。

皇帝猛然站起,再想不起那些弄權的心術。

曹垠早知道有這樣一日。

清冷的白日從祁連山上升起,一年過去了,被供養得越發強大的狄人終於再次亮出了爪牙,邊境上的摩擦隻是小打小鬧。

遊蕩的狄人隻是一群蠻橫愚蠢的野獸,但當他們集結成軍隊時,就擁有讓宣朝的士人膽寒的力量。

他們從草原上如蝗蟲般席卷而來,打入了霖州。

霖州的士兵不足以守住這座州城,沒有驍勇善戰的宿將,也無人領導這些士兵去抵抗狄人。

但士兵仍日夜不休,阻止著爬上城牆的源源不斷的狄人,抵擋住了第一波進攻,第二波,麵對令人膽寒的狄人,他們終於撐不住了。

當狄人如潮水般湧入城內時,等待著霖州人的,又是十幾年前相同酷烈的噩夢。

……

“洛都,可有援軍?”

曹垠站在軍帳之前,凝神看著來往不絕的傷兵。這些都是霖州人,生於斯長於斯,也終要死於斯。

但為何隻有霖州人要這樣死?

他身後的軍官沉默,最後道:“已傳了消息去。”

正月的時候,北地還冷得很,霖州城裏點燃無數的烽火,向天穹衝去。

十幾年前,霖州督軍宿文舟棄城而去,死去的人變作枯骨,宿家的王侯仍是王侯;十幾年後,霖州的烈火洶湧,又一次席卷了離不開這兒的人。

“不出一月,霖州可破。”曹垠垂下眼來。

他是個平庸的長官,比起治軍,他其實更善農耕,霖州昔年也算北地沃土,他從一個縣令當起,治下的郡縣年年豐收,算是他最亮眼的政績。

他也有做出一些努力,比如努力募集足夠的士兵,比如,試圖找到新的將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