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晗煙其實並不擅長安慰他人,所以在看到莫庭前這副雖然是遭受了天大打擊,卻唇角還掛著似委屈似開心的笑容時,還是難免心生出了幾分澀然。

她將莫庭前給半攙扶半強製地按在桌前坐下。

“來都來了,吃個飯吧。”

正好她還有話要說。

莫庭前仍是失魂落魄,所以被按著坐著也並未掙紮,隻在蘇晗煙將碗筷擺放在自己麵前之時,他才突然開口問:“你跟公主來自一個世界嗎?”

蘇晗煙想了想:“嗯。”

“……那這枚戒指就交給你吧。”

說罷,一個銀戒被莫庭前小心謹慎地擱置在了桌麵上。

銀戒被保管得很好,是肉眼可見的程度——保管它的人應該很寶貴它。

哪怕已經過去了多年,銀戒的光芒卻仍並未被髒汙遮蓋住,上麵偶有些被摩挲圓滑的痕跡。

可見保管它的人定然時不時就會拿出來仔細摩挲一段時間。

可能是用來懷緬故人。

也可能是回味往事。

蘇晗煙並未去接這枚戒指,她看著莫庭前眼底望著這枚銀戒時那明顯緩緩流動的深情款款,稍做沉默了會,還是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心底的最後一分幻想:“在我們那個世界裏,你知道這枚戒指是代表什麼意思嗎?”

莫庭前分出兩份心神看她,眼神裏滿是疑惑和好奇。

“是未婚者已經名花有主了的意思。”

莫庭前像是沒聽懂這句話的意思,眼神略有怔鬆,又像是不可置信。

過了會。

他像是在滿腦子的雜亂無章的思韻裏終於回過了神,喉結劇烈地翻湧著,艱澀地問:“所以繪梨公主她已經成婚了是嗎?”

蘇晗煙靜靜頜首。

哪怕蘇晗煙已經點頭,但莫庭前還是不願意相信:“既已成婚,她為何還要愛上陛下?”

蘇晗煙便隻靜靜看他,眼眸裏終於在流轉出幾分疑惑和好奇:“你難道是真覺得她愛相渝嗎?”

“……”

莫庭前再次哽住。

愛?

這種複雜的感情,他似乎從來都沒有在繪梨眼睛裏看到過。

繪梨總是清清冷冷的,如是初春時節高枝上的一枝梨花,無論麵對的是誰,她倨傲的神色裏也總是帶著幾分漠然疏離。

無論相識多久,她接人待物總有著一層疏離。

就好像——

這裏所有的一切都入不了她的眼。

如今想想確實是的,她並非是這個世界裏的人,這個世界裏所有的一切對她來說也都隻是虛幻的泡影——誰會對一個虛幻的泡影生出幾分依依不舍的感情呢?

莫庭前想到這裏,終於像是接受了現實,他脊背微彎,蒼白的唇死死抿著,許久後才又道:“莫乘樺已經找過我了。”

蘇晗煙挑眉看他:“所以?”

“我會回到鮫人海域承擔起公主的這份責任。”莫庭前倒是極短的時間裏就已經收斂起了所有情緒,他聲音很沉重,眼神卻很哀傷,“無論她還會不會回來,無論她究竟如何看待我。”

他倒是個格外認真且癡心的人。

“值得嗎?”可蘇晗煙卻莫名有些同情他,所以她問,“這嚴格來說並不是你的責任,你其實也可以無拘無束地過你的一生。”

“公主的責任也就是我的責任,無論我付出什麼,都是我甘之如飴的。”

莫庭前說這些話的時候神情過分認真,就好像他不僅是在給蘇晗煙解答疑惑,還是在對著蘇晗煙這張臉,向他放在心底敬重的公主發誓一般。

他說完這些話也並未選擇留下吃飯,而是轉身離開了,蘇晗煙怔怔叫住他:

“銀戒,你帶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