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三十三、【管同】
“獨抱出雲節,孤生不作林。百尺無寸枝,一生自孤直。”
此詩描寫了詩人於冬日黃昏之時,徘徊山間;四顧之際,草木凋落,景色淒然;然而,山間那一棵直幹淩雲的老鬆樹,卻讓詩人從內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敬慕之情:做人正要像這株鬆樹一樣,歲寒而不凋,孤直而高節。
讀罷此詩,不禁擊節讚歎,詩好,意境更是上佳,何人所作?
此詩不知作者倒還罷了,一問作者卻大煞風景。原來此詩的作者卻是大周慧帝朝時有名的以無恥著稱的流氓文人管同。
管同當然也有幾分才氣,他精通對仗工整的四六體駢文,文章做得嚴謹樸實,在周肅宗大宗十三年(796年)順利地考上了進士,後來和“三駿”之一的楊賓一起在崇文館當學士,兩人當了好幾年的同事。被當時的人並稱為“管楊”。
管同出身貧寒,少有壯誌,求學的過程中吃了很多苦,俗話說“十年寒窗苦、隻為立功名”,他依靠強韌的毅力,曆經常人無法想像的辛苦,數次應試卻未中,但那些豪門貴族子弟依靠祖宗門蔭反而能捷足先登,此時,他的心中,對那些出身貴族的人,已經形成了根深蒂固的嫉妒和痛恨。
大宗十三年,也即黃龍元年,管同中第,但接下來的吏部詮試再一次沉重地打擊了他,因為“身”項得了個候補選用,“書、判”兩項又作得昏頭轉向,結果成績不合格,被刷了下去。
第一次吏部銓試失敗後,管同失意下他跑到川蜀一帶周遊訪友,兩年中吟詩作文,在當地闖下了一些名頭,後成為“荊州刺史”魚周詢的書記官,在魚的保薦下,參加了第二次銓試,順利通過,被放為“長安縣”錄事,品秩為正八品。
管同的外表不是很優秀,相貌一般,身材異常高大,如果在現代,可以打籃球,去NBA發展,不過站在常人中畢竟有些礙眼。他還有點背鍋,這一點很傷他的自尊心。
他的性格是那種古板嚴肅,又有點小心眼的類型,這種性格自然在官場吃不開,朋友沒結交下幾個,倒是盡得罪人,結果在長安縣衙蹉跎了三年,評定極差不說,還論了個‘不通事務’的評語。
在這個時期,利用地方官員每年兩次的上書機會,他曾寫《承華箴》奉上,文中規勸天子“勿輕小善,積小而名自聞;勿輕微行,累微而身自正”。又說,“佞諛有類,邪巧多方,其萌不絕,其害必彰”。
此言有文有質,以此看,他很可能會成為對國家有用的人材,而結果卻墮落為奸臣,莫非官場乃一大染缸,要不多久皆清黑一色?
管同的文章雖然做得有理有據,可惜說教意味太重,這要是天子的老師或者長輩所獻,皇帝或許還會褒獎一番,奈何你管同隻是一個小小的副縣級官員,憑什麼資格對一國之君說這樣的教訓話?
結果慧帝不悅,將這份諫書扔棄不理,管同本以為一番心血會引起皇帝的注意,沒想到連石子擊水都不如,那起碼還有幾個水漂。
管同或許是傷心氣憤過度,思想不由就走了岔路,從此,那個動不動就說“正義”、“公理”、“君子”之類話的管異之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個無恥、諛媚、忘恩負義的家夥。
真君子或者是偽君子變成了真小人。
管同蛻變後的第一步就走了著無恥到極點的臭棋,他娶了盧士瓊的寡妹為妻,攀上了盧氏的大腿。
(原文:去宇文成府上拜訪的時候,丁晉又遇到了老朋友管同。不過和前些時候看到的那個落魄潦倒的小官吏不同,管同已大大變了個樣,身上穿的是從六品的嶄新官服,身上也沒了絲毫頹廢落魄之意,神情間洋溢著無法掩飾的揚眉吐氣的味道,最難得的是,以前那個苦瓜臉消失無蹤,現在的管同笑容滿麵,渾身上下透著屬於得意者的神氣。
閑談間,丁晉得知他已經被朝廷授予從六品“大理寺寺丞”之職,品秩連升三級,還分配到了一個好單位。大理寺最近的風頭很盛,幾乎將曾經不可一世的禦史台壓得死死,管同身為部門中級領導,看起來,自然是仕途一片光明了。
管同的言語,雖然盡量掩飾壓抑,還是難免透露出絲絲炫耀之意,而在丁晉的印象中,他不是一個愛誇耀之人,所以從這也可看出他心裏的興奮之情有多大。
除了情不自禁地炫耀大理寺的諸般工作,管同的話中,更多的是對“侍中”盧士瓊大人的讚美,誇獎他是如何的公正賢明,是如何地慧眼識人,是如何地為國不避嫌疑。丁晉的記憶力偏偏又很好,還記得當年在瓊花院眾士子聊天時,管同可是對這位盧侍中非常地厭惡,曾抨擊對方是奸臣當道、小人得誌,可是沒想到,現在卻竭力誇獎對方,溢美之詞,不乏諂媚奉承,讓丁晉大是感慨,官場真是一個可輕易改變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