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索明正欲和王遠明出發,遠方涉水過來一個小廝,對二人喊道:“可是王秀才當麵。”
見王索明點頭應了,小廝一時心安,總算對小姐有交代了。
“王秀才,我們家小姐請你別住在這院裏了,速去尋個高處。”
“正要和大兄前去,請你告她勿需擔心,王某水下功夫了得,哪怕真有大水也奈我不得。”
原先王索明水性隻能說一般,三天寒潭之旅倒讓他的水下本事突飛猛進,又領悟了以水流波動為原理的寒玉勁,倒真有幾分直麵洪水的底氣。
來到鏢局給王遠明安排的小院中,隨意進了些餅食和醬肉,勞累一天的王索明沉沉睡去。
是夜,整個萊州都在祈禱,水千萬不要漫過河堤。
並不清楚佛陀是否顯靈,真正去加高河堤的人,此時都睡的死豬一般。
……
第二日,雨勢不減反增,天像裂開了無數道口子,暴雨彙成瀑布,朝大地不斷傾瀉。
王索明頂著劈裏啪啦的雨點上了河堤,一夜之間,水位漲了約三尺,離原來的坡頂還有七尺。
雨要一直這麼下,明天早上就到坡頂了,到時候就看臨時加固的沙袋能不能頂住。
保長清點人數後七竅冒火,上堤的人少了三分之一,有些力工是給錢也不來,還有些屋主直接領著家人到高處躲災去了。
“踏馬的,勞資都沒跑,他們跑什麼!”保長嘟囔道。
他要是敢跑,若真潰了堤,按大雍律也活不了。
今天的活計還如昨日那般,裝沙,搬沙袋,壘沙袋。沙袋每壘高一層,城內就多安全一分。為此有官府專門懸賞,每個沙袋賞五文錢。
昨天的那個粗漢也在王索明附近做活,他姓劉,名二狗,碼頭的力工。
“秀才公,家裏就一個人?”二狗搭話道。
“目前就一個。”王索明揮著鐵鍁回道。
“那你可要聽好,雨停了趕緊去買些米麵屯上,此番哪怕沒洪水,莊稼也糟蹋不少,糧價可要漲!”二狗向他傳授窮苦人家活命的心得。
“倒真沒注意此節,多謝提醒。兄弟家裏麵吃得夠嗎?”王索明問道。
“要是夠我也不來刨沙子了,今天一個役工都五百文了,我趕緊掙點錢,家裏還有娘倆呢。”說到這裏,二狗本來疲憊的身軀有了力氣,挖沙的速度又加快幾分。
中午有肉,二狗狼吞虎咽,偷偷賽到褡褳中幾塊。
又是一天忙碌,沙袋被壘到齊腰高,雨勢依舊未停,漲到離坡頂四尺。
保長看著麵前的人群,不知明天還能來幾個,語氣凜冽地說:
“老少爺們,明天還來的,我把恩情記在心裏,以後街麵上但凡遇見了,我張青敬你三分。”
“若不來的,我也記在心裏,以後整治起你們來,別求我手下留情!”
……
第三日,滂沱大雨依舊,水已些許漫上河堤,幸而沙袋還算堅實。
縱使昨天保長有話在先,今天的人還是比昨天少了一半。
官威再如何大,還是抵不過人的生存本能。
來不及壘沙袋了,保長指揮著人到處堵漏。
“秀才公,快走吧,現在隨時會決堤。你是秀才,他沒法拿你怎麼樣。”劉二狗搖搖晃晃地拎著沙袋湊過來說道。
王索明停下鐵鍁,指給他看自己新買的宅院,說自己跑了水漫過去,房子就白買了。
“多你少你已沒區別,你走不走他都會淹,趕緊去高處吧!”二狗不放棄地勸道。
“沒有道理說,我的屋子我不守,倒要叫別人為我賣命!這世上,難道我的命就貴些,你們命就賤!?”
劉二狗愣住了,看著王索明,嘴唇有點哆嗦。
“王秀才,你一定要考上舉人,再考上進士,最後做官,做大官!”他聲嘶力竭的話在暴雨中變得朦朧一片。
……
到了中午,飯一直沒來,官府的人跑完了。
張保長看了看水麵已漫過堤麵一尺,沙袋正在苦苦支撐,語帶悲戚地喊道:
“老少爺們,下堤走吧,都逃去吧!剩下的看命吧!”
一群人跑下堤,張保長還在雨中失神地坐著。
半晌,他回過神來望向河麵,渾身一抖:
這水,竟退到堤麵以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