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內的空氣凝固了。

“三個人,瘋瘋癲癲的,半個人早已咽氣,他剩下那一半,各位猜猜在哪裏呢?”

廳中響起幹嘔聲。

“人,餓急了,除了吃黃泥啃樹皮,還可以吃人!”

“但,你們有糧,你們說說,他是願意先吃人,還是把你們殺了再吃你們的糧?”

人群一片寂靜,突然有嗬嗬嗬幹笑聲響起。

卻是那申金虎,他假裝笑的前仰後合,說道:“於幫主真是老糊塗了,這萊州衛幾千帶甲兵丁,還怕他萬把饑民,真是越老膽子越小啊。”說完,手還朝在座的萊州衛千戶許原拱了一拱。

金虎幫幫眾平日做派毫無顧忌,和規矩嚴明的海鯨幫多有摩擦,兩幫結怨已久,申金虎對這於飛陽也是記恨在心,此番正好抓住機會將他當眾折辱一番。

被他拱手示意的許千戶強自微笑點頭,心中卻在暗罵,放尼瑪的狗屁,你們不願掏錢,就拿我的部曲去填,草擬嗎的!

“兵丁隻是拿餉銀,饑民要活命,命跟錢,哪個重要?”於老爺子怒視嬉皮笑臉的申金虎。

場內氣氛陡然僵住。

“於老先生息怒,事態遠未至此。”洪縣令趕緊出來打圓場。

“若是和饑民動起刀兵,先不說死傷都是本鄉子弟。兵爭一起,大家的生意還做不做?刀槍無眼,若是傷及各位家人,也是不美。”洪縣令旁邊的縣丞也插話道。

見話說到這個份上,反對的商人也有些動搖。

“我出八百兩。”“我出一千兩。”“我出兩千兩。”認捐的聲音此起彼伏。

洪縣令雙手虛按,待屋內安靜後一字一句說到:

“各位,銀子活不了人,本官這次,隻要糧食。”

真當本官不知道城內糧食已被你們抬高數倍?

“這個……”

“糧,人活著才用的到。”洪縣令淡淡地說道。

“我出五百石。”於老爺子打破平靜,老爺子好氣魄,這麼多糧食當下折銀已有三四千兩。

“我出八百石。”陳員外語出驚人,最後都會回來的,這位昌平會會首得意地想到。

餘下大地主大商賈也逐漸認命,或多或少都出了點血。

申金虎眼見一毛不拔怕是惱了縣太爺,也認捐了六百石,硬要壓過於老爺子。

上下一共募集了七千擔糧食,如果有饑民十萬,可以吃七日稀粥,再加上官倉、常平倉,十五日差不多能撐住,外地糧食差不多能轉運過來,京裏賑濟也能調過來了。洪縣令心下頓時一鬆,開始吩咐:

“周縣丞,你領戶房眾吏,問詢核實流民身份,宣講本縣應對之策,教他們切勿生亂。”

“屬下領命!”

“趙捕快,你領差役三百,往城外組織流民安置,若有不法,就地處置!”

“屬下遵命!”

“錢主簿,你領各司庫吏,查驗庫內存糧,接收各家捐贈。”

“屬下領命!”

“許千戶,非常時期,城防還有勞費心。”

“洪大人見外,此乃卑下分內之職。”

“於老先生,糧食轉運請您盯著,另外碼頭若有差事,不妨從流民中擇優選取,管飯即可。”

“老朽省得。”

……

洪縣令給在座各位安排諸事,有條不紊,章法分明。

看的王索明也暗暗心服,而此時,洪縣令也望向了他道:

“王秀才,此非常時期,公務繁忙,令師秋闈未歸,可否請你助本縣起草公文?”

王索明心中咯噔一聲,印坊苦力到河堤苦力,今天要成縣衙苦力了麼?

一屋子豔羨目光看過來,紛紛納悶洪縣尊怎地如此抬舉這個秀才,申金虎想了想這個王秀才是何許人也,笑容斂去。

王索明當然不能在這種場合拂了縣尊美意,自是欣然應允。

餘光注意到申金虎那不善的目光,抿嘴一笑。

我亦有些介意,那金壇寺的首尾,並未了結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