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南縱天撥開番子的手,徑直飲了一杯,並指立誓道。
“我南縱天傷好之後,即刻回返苗疆,此生終不踏出一步,若有違背,天人共誅之!”
“好。”王索明舉杯祝福,“以後多陪陪你女兒。”
南縱天聞言,麵色突然一滯,枯瘦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拿出一物道:
“裴公子,恩重如山無以為報,此鈴有萬蟲辟易之效,江湖上的暗算伎倆,對你就少了一樣。”
順道壓製你體內的情蠱……南縱天卻未明說。
王索明看去,乃一串銀色手鏈上係著紅棕色陶鈴,有風吹過便嗚咽作響,故得悲風之名。
“真的假的?”侯登順手從地上捏過隻螞蟻放到鈴鐺旁邊。
螞蟻一動不動。
“呦嗬!”
侯登來了樂子,去牆根翻了塊磚,揪出一隻蚰蜒來,緩緩靠近悲風鈴。
蚰蜒也一動不動,宛如僵死。
侯登將蚰蜒扔到地上,這蟲子眨眼間便擺動著肢足跑遠了。
“好東西啊這是。”侯登搓著雙手,不舍地將悲風鈴遞到王索明手裏。
“你個衰人,趕緊帶著吧。以後倘若遇上五毒教,哈哈,那可真是有的玩了哈。”
南縱天嘴角的皺紋扯了一扯,心道要給鳳凰兒去封信了,免得以後大水衝了龍王廟。
侯登樂夠了,從自己懷裏取出一付卷軸。
“你這一趟辛苦,功勳又落到我頭上,不白抱你大腿,這個給你。”不由分說地將卷軸塞給王索明。
王索明接過卷軸,入手一片粗糙的歲月質感,頓時心知這是裴浩然死前說的《春江花月圖》。
這番子倒是有些手段,將此等大內秘寶直接拿了出來。
“別瞎想,這正正經經萬歲爺賞我叔叔的,借你看個一年半載罷了。”侯千戶解釋道。
“巴蛇那邊,還是盡量讓他少露麵,與妖族為伍,終歸是名聲不好。”王索明叮囑道。
“曉得,這裏子怎麼藏麵子怎麼顯,乃我大雍官差的當家功夫,放心錯不了。”侯登點頭答應。
聽侯登說起官府,王索明心中一念閃過,轉頭又向南縱天說道:
“我的師父喚作徐壽,正在黔地為官,倘若閣下遇見,還請勿要為難。”
“當奉若上賓!秋毫不敢有犯。”南縱天鄭重舉酒,一飲而盡。
飯食用罷,一切妥當,王索明正要離開,卻被巧笑倩兮的紀大家攔住去路。
“今朝此為別,何處還相遇?小女子鬥膽問公子,以後該當如何?”
王索明心下了然,她剛從春暖閣脫身,一個人身世飄零,不知前路如何,故而想在自己這裏求個安排。
“從春暖閣離開卻未經正式的贖身,我這裏攢了些銀子,鬥膽請先生同東家招呼一聲。”紀姑娘雙手奉上銀兩。
本是老鴇有錯在先,梅姨那邊此番又得了聖火令,這事倒不難辦。
“我會去同她講,你無須擔憂,陪著小南一起去苗疆便是。”王索明答應下來。
對麵女子卻垂首不答。
“倒是我疏忽了,你還有個在邊地從軍的郎君。”王索明恍然大悟。
“已有半載杳無音訊,隻怕等不來什麼好信。”紀瓊霜低眉語帶悲戚道。
“你就在京中安心等著吧,尤雪娥也贖了身,她可以照應你。我大哥二哥從軍時,一年半載等個信兒算正常。”
“謝先生安置,小女子感激不盡。”紀瓊霜眸中帶水地萬福行禮,王索明虛扶一把,告辭離去。
回到李宅,老丈人和大舅哥俱在,聽聞王索明即日返程,俱是不舍,是夜大醉,王索明將二人安置妥當,回到自己房中。
取出白日裏南縱天給的陶鈴手鏈和侯登給的《春江花月圖》,月色隔窗映到桌前,王索明眸光湛然。
陶鈴手鏈入手溫潤,似有馥鬱香氣,輕輕一動,便有嚶嗡之聲。
這玩意兒什麼原理?是信息素驅蟲,還是超聲波驅蟲?
把玩片刻,王索明將手鏈帶到腕上,看起來隻是毫不起眼的一件裝飾罷了。
隨後,緩緩鋪開那道古樸的卷軸,一股跨越千年的清冷與浩大迎麵而來。
圓月高懸,寂靜的清輝鋪滿整個畫幅,畫麵左側峰巒迭起,遠近高低,渾然通透。一道大江自群山彙聚,靜謐地流向浩蕩的大海,海中亦有滿月一輪,令天上的月不再孤獨。
大河兩旁是連綿的樹木,枝幹虯結,百樹百態,有枯枝,有綠葉,有些正含苞欲放,有些花瓣已飄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