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夫人到了太後麵前,痛哭道,“太後與奴婢皆為人母,己子欣欣,何噬他人子?太後其實知道,我兒本沒有罪,司徒氏願從此到深山老林去做一門庶民,求太後饒了小兒的性命!”
太後心中的一點躊躇被這一哭哭得蕩然無存,端正地坐著道:“你兒的罪分明是他自己認的,並沒有人逼他,皇上念及司徒氏的功勞,已經饒了他性命,你又在此處哭得是為何?難道竟是要誣陷哀家害了你兒子?司徒暮歸謀逆,你們司徒全家怎可能脫得了關係,不去家中待罪,還來宮中哭鬧,有沒有把皇上和哀家放在眼裏?”喊來左右,將司徒夫人拖了出去。徑直去乾清宮。
恒爰正在乾清宮的回廊上,遙遙看遠處的殿閣上挑的簷角。
昨天的這個時候,一副重枷,幾個兵士,引著那人出了皇城門,從今後皇城內再也看不見了。
太監傳報,太後到了,恒爰回過身來。
太後進了正殿內坐下,先道:“哀家昨日問過禦醫,杜妃的產期在八月裏,八月乃豐兆之月,吉利得很。”
恒爰道:“母後今日來,不是來和朕說杜妃的罷。”站在桌前,注視著太後的雙眼,“母後,事情已經如此,便就此止住罷。”
太後方才被司徒夫人哭出的火氣,隱隱被勾了起來,“怎麼,皇上的意思,難道哀家竟有什麼做得不妥當的麼?哀家做了這許多,無非是為了皇上的社稷太平。難道哀家這個做娘的,還對自己的兒子起什麼壞心麼!皇上將一個定了謀逆罪的人隻判了個流放,又把祖宗定下的法度放在何處?”
恒爰苦笑了一聲,道:“朕,知道了。”
恒爰走到永德殿前,默諫的諸官依然跪在殿前,密而且齊的有序跪排著,從絳紅到淺藍。
晴日閑望,極目南山;南山鬱鬱,蔥蔥芥蘭。
司徒暮歸曾在喝酒的時候念過這麼幾句,句與句十分不搭,尤其是那句蔥蔥芥蘭。司徒暮歸當時答道:“皇上命臣念行酒令,本想要念兩句詩以示臣的風雅,念到第三句的時候忽然想到眾位官僚上朝時,排列的整整齊齊像一畦畦的芥蘭菜,第四句便由不得地出來了。”
很長一段時間,恒爰上朝的時候,看見禦階下整齊伏地的百官,總想到一塊塊的芥蘭菜地。
恒爰站在菜地前,道:“眾卿在此跪著,卻不說你們有什麼待諫之事,默不言語,難道要朕來猜?”
為首的幾位紅色官服的官員叩頭道:“臣等此時,卻也等於無話可說。”這幾人都是司徒氏的門生。
恒爰負起手,笑道:“難道你們也覺得朕對司徒暮歸判得輕了,所以都不做聲來這裏責備朕麼?”眾官急忙抬頭,恒爰卻已向內宮處去,隻飄下了一句話,“既然你們都覺得輕了,朕就順了你們的意,賜他死罪罷。”
二月初三午時,跪諫的眾臣中為首的大學士高呼蒼天無眼君王無道,一頭撞在台階上血流滿地,其餘諫臣脫官帽官服於地,四散離去。
二月初四晚入更時,恒商的護衛挖了條地道鑽進了睿王府,護恒商潛出王府。護衛道,傍晚時皇上已經下了聖旨,司徒暮歸謀逆之罪罪無可恕,念司徒氏一門忠義,準留全屍,恩賜鳩藥。
恒商心中一片冰涼,恒爰那天信誓旦旦向他保證定會平定下此事,原來竟是這樣平定。
恒商翻身上馬,被護衛們拉住去路,其中一人道:“殿下何處去?”恒商道:“進宮求見皇兄。”那護衛道:“晚了,小人鬥膽說一句,皇上已經被太後弄得毫無主意了,眾官跪諫,血濺禦階,皇上都聽不進去,殿下此時進宮有何用處。隻好讓太後抓罷了。”
恒商沉吟片刻,調過馬頭,“先與本王去救慕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