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賢妃的祖父在玄宗朝曾任左補闕,父親亦是任過刺史,不過與郭貴妃的家勢一比,到也當的起“貧苦”這一考語。皇帝這麼一說,她到也服氣。隻是女人天生就不是可以用道理來折服的動物,心裏明知皇帝說的很是,卻睜大雙眼,向李純嗔道:“她家這麼富貴,卻又有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是軍漢世家,我家雖然貧苦,卻是讀書人家,豈是郭氏那樣的人家能比的!”
她這話雖然逞強,不過皇帝到也不必和他計較,隻橫她一眼,便將這話題揭過。這郭貴妃原是郭子儀孫女,父親郭曖,母升平公主,不但是大唐中興門名之後,亦有唐朝皇室的血脈。憲宗不肯立她為後,一來這郭氏是憲宗姑奶奶的女兒,比他還長了一輩,憲宗娶她是便是委屈的緊;二來郭氏是豪門之後,又是公主的女兒,郭氏門人隨便一人,在朝中都是呼風喚雨的人物。憲宗與她感情不好,自然不肯封了她做皇後來掣肘自已。陳妃與郭氏爭論地位,皇帝也隻能當笑話,聽也便罷。
陳賢妃自已亦知道自已是強辭奪理,卻又轉身撫弄李忱,彎腰笑道:“不管怎說,我兒子可比她兒子強過許多。嘿,那個遂王和豐王……”
她話說一半,卻不肯再說,隻將今日事一五一十告知憲宗皇帝。見皇帝臉色漸漸難看,她卻也並不添油加醋,隻是故做愁容,向皇帝道:“陛下,這些事臣妾原不該當多嘴。不過,兩位殿下爭鬥的越發厲害,手底下的人亦不知輕重。萬一有哪一邊的奴才不慎傷了皇子殿下,那豈不是悔之莫及……”
“行了,不必再說!朕知道你的心思,不過十三郎太小,朕已近不惑之年,等不得了。太子之位,不是豐王便是遂王!”
眼見陳賢妃被訓斥的花容失色,不知道如何應答是好。李忱心中一歎,暗罵道:“蠢女人,何苦為別人做嫁衣。你現下這麼說,不管是哪邊知道,都認為你是在幫著別人,何苦來著。”
不過無論如何,她這般做法還是為了自已打算。心中感動之餘,卻也隻得幫她消除眼前這尷尬局麵。於是勉為其難,嘴巴一鼓,大聲哭叫起來。
陳賢妃正自害怕,此時兒子一哭,便立時有了依靠,返身抱起李忱,泣道:“臣妾不過是愛子心切,陛下又何苦如此。”
李純歎一口氣,心中明白此事亦是人情之常。當初他命臨儲位危機之時,心中又何嚐沒有想到過自已的母親。當下隻得又返過身來,抱住陳賢妃好生撫慰,一直哄到她qing動,這才又命人將李忱包到別殿,哄他入睡。自已擁著美人,自去幄中尋歡去也。
這一番折騰,一直到了子夜,憲宗皇帝這才心滿意足,擁著愛妃酣然入睡。及至醜時末刻,正是夜深人倦之時。隨同皇帝一同前來的一眾內侍多半輪班入睡,就是帶頭值班的內常侍陳宏誌,亦覺精神倦怠,難以支持,交待下屬留意後,便倚在殿前柱旁,垂頭打盹。
正迷糊間,卻聽得屬下眾內侍一齊驚叫,大聲呼喝,更有人奔上前來,拉住陳宏誌袍袖,惶聲叫道:“阿翁,快醒醒,出事啦!”
陳宏誌一個激靈,雖然腦子兀自暈暈沉沉,卻猛然睜開雙眼,向那小內侍喝問道:“何事驚慌?”
“左銀台門那邊,突然有火光冒起,還有喊殺聲,隻怕是有賊人做亂!”
他努力睜大雙眼,極目望東方遠眺,隻見不遠處確有火光冒起,依稀間亦有人喊叫呼喝。此時正是盛夏,若是火借風勢,隻怕整個大明宮都不可保。
正自惶恐,卻見皇帝已經披衣而起,打開殿門遠眺。與驚亂的宦官不同,李純卻並沒有露出慌亂之色,隻向陳宏誌沉聲道:“立刻拿朕的手詔,往太和門調左羽林、神策、龍武三軍,往左銀台門處救火平亂!”
說罷,也不穿衣,隻披著夾袍,命人抬來肩輿,李純大聲令道:“往太液池避火,傳令後宮戒備防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