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宮闈風雲(六)(2 / 3)

他如此誇耀愛子,郭妃等人心中氣極,自然無人肯上前湊趣,隻有一些尋常宮妃與一眾宦官勉強應和幾句,稀稀拉拉的頌聖之聲顯得有氣無力,比之平日裏皇帝一言萬應的效果,可是差了老遠。

李純略一皺眉,向陳妃道:“你先退到一邊,朕先抱著這孩兒。”

又向郭妃等諸妃道:“爾等都退下,李渾、李恒,爾二人到朕身邊來。”

眾人雖不願意,卻也隻得依命退下。李純見眼前諸人都退到數十步外,再也聽不到自已說話,便向李渾與李恒二人笑道:“今晚之事,是你們中哪一個做的?”

見兩人被這一句話嚇的呆若木雞,李純又微笑道:“敢做不敢當麼?當年朕逼死父皇,殺了兄弟舒王李誼,雖然天下人不知道,不過這宮裏人多眼雜,想必你兄弟二人都知道此事。怎麼,今天想學學朕,來個商臣弑父,提前把屁股坐在含元殿的寶座上?”

他這番話甫一說完,李渾兄弟二人適才不過是嚇的呆了,此刻簡直如受雷擊,隻覺得兩隻耳朵嗡嗡做響,腦子裏麵一片空白,七魂六魄如飛天外,不但不知道如何答話,簡直連膝蓋都嚇的軟了,兄弟二人不自禁跪在地上,全身抖個不住,均是嚇的麵色慘白,臉無人色。

李純原本就不能確定這兩個兒子能有如此膽識,發動宮廷政變來推翻自已,現下見了這兩人如此模樣,那李恒不但嚇的站立不住,甚至襠部濕了一片,顯然是被嚇的尿了褲子。他輕蔑一笑,心道:“朕好歹也一世英雄,到生了這兩個犬子出來!偏生皇位還非這兩人莫屬,大唐江山難道要毀在他們手中麼?”

心中隻覺一陣悲涼,向這二人揮手道:“你們且退下,朕要一個人呆會兒。”

將兩個兒子斥退之後,李純先是發一陣呆,然後低頭向懷中的李忱苦笑道:“好孩子,朕常誇你聰明,氣質嫻靜穩重,年紀小小就看出品格不凡。不過,你到底是年紀小,朕是未必能看得到你長大的那一天。若是你早生五年,能讓朕看個清楚明白,朕必定不會立那兩個不成器的東西做太子!”

說到此處,他忍不住輕輕拍著李忱背部,向他喃喃道:“朕雖不才,大唐江山在朕的手裏越發穩固。裴度已到前線監軍,李光顏原本是河東節度使嚴綏屬下的卑將,在朕手裏,硬是打成了一代名將,現下已經做了忠武節度使!還有那唐鄧節度使李愬,亦是能打硬仗的名將!而且待人極誠,準西叛將落到他手裏的,多半肯傾心歸順,不再反叛,此人是個奇材啊,我兒將來若是見著他,一定要跟人家好生學著才是。這些年兵興,江南賦稅極重,劍南兩川百姓的負擔亦是很重。朝官在朕即位之初就說過,說朕好聚斂財物,笑話!朕當即便讓他們看了,左藏庫儲存的財貨,朕盡數歸撥給度支使用。朕是天子,天子!一國之君,朕要那些財物做什麼?等藩鎮削平,朕將他們的腦袋全砍了,天下太平之後,一定輕薄徭役,讓百姓富足。朕隻落個聖君的名號,庶已能與太宗比肩,那便心滿意足了。”

他今晚遇著前所未所的打擊,又心疑是兒子搗的鬼,心中惶恐,最後偏生兒子連最後的一點英武之氣也沒有,一個個縮頭縮腦,連為自已辯解的勇氣與智慧都欠奉,如此無用,簡直不象是他的兒子,更令他徒增傷感。種種感情激蕩之下,忍不住向李忱這個自已很是看好的幼子絮絮叨叨,說個不休。李忱若是尋常小兒,哪裏能聽的懂他說些什麼,先是聽他訓斥李渾兄弟,說的狠毒非常,加上他適才就在紫蘭殿,居然連知會一聲都不肯,自已先跑,棄李忱母子與不顧,綜合種種,李忱雖然被他抱在懷中,卻是一直暗中痛罵這個“父皇”,隻覺得他天生涼薄狠毒,令人生厭。

待聽到他說到國事艱難,提起在德宗年間,還在繈褓之中,便隨著德宗皇帝及父皇順宗東奔西走,吃盡苦頭。待長大之後,自身覺得能力超卓,又是長子,無論是宗法還是能力才幹,都該當由他來繼承皇位。誰料父親順宗竟然聽信了王叔文那個妖人,要立賢不立長,自已的皇位岌岌可危。還好自已當機立斷,以吐穀承崔聯合俱文珍等大宦官,將神策軍的兵權牢牢握住,暗中將垂危的父皇毒死,即位後立刻處死舒王,賜王叔文死,朝局政權瞬間被握在自已手中。如此這般,曆經千辛萬苦,才將國家治理到如此地步,現下大功就要告成,偏生眼前的兒子們爭位,而且還這麼的不爭氣,思來令人意氣頓銷,毫無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