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宮內慌亂,到也並不缺乏人手。不過片刻功夫,康藝已被派出去的幾十個小黃門在清思殿下尋到,立刻將他帶到宣政大殿階下。正欲進見,卻聽到殿內皇帝發怒道:“宮內亂成這樣,朝官竟然沒有一個趕來護駕?虧他們成天將君父掛在嘴上,以朕看來,隻怕朕昨晚被人亂刀砍死,他們都不知道!呸,一幫無恥之徒!”
康藝身為神策軍將,皇帝不知道他是誰,他到是經常近身得見皇帝。一想到平時威福不顯於色的皇帝陛下此時坐在丈二高的寶座上破口大罵,康藝不禁麵露微笑,心道:“陛下也畢竟是人!”
正在胡思亂想,卻聽到殿內又一迭身問道:“康藝呢?怎麼那康藝還沒有到?”
如此急迫,康藝並諸宦官心中都是明白,皇帝對昨晚上的暴亂太過痛恨,一定要速速審問,盡快問清此事的端底,大殺一通,才會消彌這一場暴亂帶給他的傷害。各人心中惴然,不敢再怠敢,也並不顧儀容不整,立時往殿內行去。
這宣政殿是大明宮內皇帝用於大朝會的大殿,麵積僅次於宮內太液池西的麟德殿,僅是地基,便足有三丈來高。正殿十五開間,九門,巍峨高聳,氣派輝煌。康藝不過是左衛將軍,神策軍的都知兵馬使,雖然手中握有實際兵權,平時朝會時,卻也無緣進入這宣政大殿,隻能持刀弄箭,在殿內階旁侍立。此時甫一進殿,隻覺得大殿空曠深遠,殿內光線不如外麵光亮,一時間雙眼適應不來,再加之心情緊張,竟然差一點撲跌在地。
憲宗皇帝自然明白初次進入大殿臣子的心情,若是平時,他或許有興致欣賞一下對方的窘迫和膽怯,然而今日此時,卻再也沒有這份心情了。
“康藝,汝與賊人短兵相接,敉平反叛犯宮的叛賊,委實辛苦,朕賜你絹帛十匹,錢一百緍。”
原以為對方必定會立刻跪倒謝恩,卻不料那康藝在適應了殿內光線後,亦是發現自已的直接頂頭上司王守澄就站在自已身前,雖然此刻皇帝下詔封賞,多年積威之下,他卻並不敢直接應承謝恩,偷偷瞄了王守澄一眼,見對方微微點頭,這才慌忙跪下,向皇帝謝道:“臣,謝皇帝陛下天恩。”
雖然看到這一微妙的神情,皇帝卻也不以為意,禁軍掌握在宦官手中已久,將軍們有如此表現,也屬平常。
“康藝,賊人可盡數剿滅?擒獲多少,斬殺多少,賊首是否拿獲?”
“陛下,賊人約有千五百人。昨夜初,先由賊首染坊役夫張韶與卜者蘇玄明為首,約摸三百餘人縱火焚燒左銀台門,宮中禁軍一至,賊人惶懼,大半散逃。至清晨時分,不知未何賊人又糾結至千人,打破台門,殺敗禁軍,直至清思殿前。待臣帶兵趕到,賊眾正在宮中與宮門外四散奔逃。臣帶禁軍兩千餘人,合以宮內諸兵並眾內侍,將大半賊從當場斬殺。餘者,連同兩個賊首在內,約三百餘人盡數擒獲,現下已押至月華門外的左右金吾仗院,由金吾將士嚴加拷問。”
皇帝聽他說的井井有條,處置的很是得體,心中大喜。適才已經對其封賞過,此刻難掩心中歡喜,又向王守澄令道:“中尉可出殿宣諭,昨日六軍平叛有功,著賞每人絹布二匹,錢三十緍!神策軍每人多加絹布一匹,錢二十緍。”
自從軍興以來,京師禁軍並京外駐紮的神策軍諸軍輪番上陣,卻因戰績不佳,禁軍屢敗,所得的封賞極少。連年爭戰,禁軍雖然俸祿待遇遠超地方軍隊,卻也覺得生活吃力,很難應付。自準西戰事一起,江南稻米轉運不易,京師米價一波三折,動輒鬥米千錢。此刻皇帝發下如此重賞,實因昨夜太過驚險,帝室幾危,禁軍立下如此功勞,借以重賞以犒六軍,更安撫一下這幾年積累下來的怨氣。
王守澄雖是閹人,卻是正經的左威衛大將軍、神策軍左中尉,宦海深浮多年,如何不知道皇帝的用意。心中敬服,卻也凜然而懼。當下也不多話,隻躬身應了,便出殿宣諭。
不過片刻功夫,整個皇城並宮城內外的所有禁軍無不知道皇帝頒下重賞。他們昨夜搶的多了,已是心滿意足,此刻居然又有厚賞,平空多了幾十千錢使用,各人均覺欣喜異常,一時間山呼萬歲,稱頌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