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殿外山崩海嘯般的歡呼,身處禦座上的李純麵露微笑,卻低頭輕聲向懷中的李忱道:“你聽聽?這便是人心。有錢有糧,他們便是你的狗,沒錢沒吃的,他們就要吃你!當年你曾祖父德宗皇帝時,京師無米,禁軍也沒得吃。眼看就要騷亂,所幸江南稻米運到,咱們爺孫才免了一場劫難。軍人如此,朝官也是如此。天下人,無不如是。”
與李忱如此說,對著其餘趕至的諸衛大將軍、樞密使、宣徽使、飛龍使、兩中尉,憲宗皇帝卻是一副悲天憫人模樣,殿外禁軍不住鼓噪歡呼,皇帝因點頭向諸人笑道:“禁軍多半是京師居民子弟,安享太平之福慣了。這幾天轉運不易,京師米價動輒千錢,禁軍也委實是受了些苦。宣諭給諸軍知道,朕必定不會薄待禁軍,日後還會有恩賞。”
諸軍使正欲出殿,皇帝又冷笑道:“爾等多半都是內廷官員,早早過來護衛朕,到是朝官們,到現在一個也沒有到。命禁軍悉數回營,止留金吾仗衛肅清街道,擊鼓召集朝官上朝!”
眼前的這些各衛將軍與各級宦官,就是帝國南北兩個政治中心中俗稱的“北司”,而以宰相所居的中書省及其餘的各省、監、寺、台等朝官機構,則統稱“南衙”,自玄宗信重宦官以來,宦官的權力越來越大,到德宗年間,甚至將京師及京師左右的禁軍兵權亦抓到了手中。北司權力越來越大,南衙自然要奮起抗爭。李吉甫與裴度等皇帝信重的大臣一定要將本朝最受恩寵的宦官吐穀承崔貶斥到地方,就是南北之爭的一個小小縮影。盡管宦官內部的爭鬥也是在所難免,此時大家一起看到南衙集體吃癟,被皇帝痛罵指斥,大家身處同一陣營,倒也都是難得的痛快。
倒是身為宦官,為皇帝執掌車駕禦馬,唯有德高望重的年老宦官才能擔任的飛龍使李忠言,他確是一個難得的厚道人。見皇帝如此指責朝官,他到是覺得有些過份,不禁站出來說話道:“陛下,朝官們都是文臣,京師乍變,就是臣等都覺害怕,朝官們多半不能與賊搏殺,躲避家中不敢出門,也是人之常情。”
皇帝微微點頭,倒也覺得有理:“此言到也確實,好在平亂殺賊,可以倚仗卿等。”
“朝官輔佐陛下治理天下,其功其用並不在對陣廝殺。況且,朝官中亦有忠勇不畏死者。裴宰相若是在京,此刻必定在宣政門外。再有,臣適才進殿時,太子左讚善白居易、監察禦史李德裕等人已經入宮,不能說朝官盡數躲避而不敢來。”
他這樣迂腐的表現,委實令其餘的宦官不滿。不過眾人見皇帝對李忠言的對答到也平和,並沒有因其不肯附合而動氣。各人心中明白,適才皇帝大發雷霆,一則是對朝官不滿,借此表達;二來到也是希望北司中有人出來說話,不欲令北司太過得意。李忠言此時出來,到正好合了皇帝的心意。
“卿不負忠良耿直之美名,卿的意思,朕已明白,決不會因今日事怪罪朝臣就是,諸卿且退。”
北司的風光仍然隻是局限於在朝會之下,在政治角力的陰影之中。就算是適才立下汗馬功勞,卻仍然沒有資格立身在這大殿之中,與諸位留有胡須的朝臣一同會議。在唐代宦官權力極強,而且能人輩出的時代,這樣的小小的,微不足道的不公平,與朝官們不分良莠對宦官集團的攻訐,每一條都是宦官們反擊和不擇手段霸占真正權力的理由。而象李忠言這樣的忠厚宦官,隻能注定是異類了。
隨著北司諸官的身影慢慢退出,城內秩序漸次恢複,所有的朝官漸漸恢複了勇氣與威儀,在宮中鼓聲的召集下,慢慢彙合到宣政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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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待一條,光王李忱是稱帝後的改名,李純也是,還有幾個皇帝都是,因為小說不可能將主角名字換來換去,在這裏交待一下,免的大家老是有疑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