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中尉權勢太重,如此隨意處置殺死人犯,太過草率!還有,昨夜禁軍雖然立功,卻在亂中胡亂殺死百姓,搶掠民財,還請陛下明斷。”
“爾非諫官,此處怎容爾多言?退下。”
被皇帝一語斥退的白居易一向以直言敢諫著稱於世,他的詩文多半針貶時弊,乃是元和年間聲聞天下的大詩人,大才子。憲宗皇帝原本到也喜歡此人,對他的政治詩很是喜愛,怎奈人主身邊成天圍繞的還是宦官,而白居易的詩文中對宦官多有指斥。時間一久,皇帝亦覺得此人太過多事,將他的翰林學士罷免,左補闋、知製誥的職務亦全數免去,調入東宮,成為太子身邊的閑官。
若不是白居易正義感太強,太過書生氣,元和年間,他完全有可能坐到宰相的位置上。此時朝官雲集,眾多應該說話的官員並不肯做聲,唯有他敢在皇帝盛怒時張口非議昨夜立下大功的宦官及禁軍,又怎能不如訓斥。
到是李忱,由於來自後世,對白居易這樣的後世大名人很是欣賞。因見他身材健壯,麵色紅潤,年近中年,到也並不顯老。比之上次見過的韓愈,那種頭發全白,牙齒幾乎掉光的模樣,簡直算的上是翩翩少年郎了。他心中暗讚,心道:“此人,到並不慚愧於他身後所搏得的美名。
李純自然不知道自已幼子所懷的心思。五坊小兒欺男霸女,宮中內使欺行霸市,他又怎會不知。隻是知道歸知道,處理起來卻很是困難。西內、南內、東內,還有大興苑等幾個皇家園林,所需的使費每年要過幾百萬緍,而國家歲入最多三千餘萬,歲入有常,而支出無度,若不是縱容宦官禁軍們在長安這個大都市就地得些好處,皇室又如何負擔的起?
每次覽閱那些朝官們奏上的表章,李純都在心中歎氣。感歎朝官不理體會皇室的艱辛,宦官如此做,其實等若皇帝加賦,收斂的財貨,還不是皇帝拿去?何苦苦苦攻訐不放,令他難堪。因鑒於此,象白居易這樣的人才,也隻得犧牲不用,貶去做東宮官的閑職,不令其饒舌。是以今日平亂,禁軍借機搶些財物,在皇帝看來亦是再正常不過,到是李德裕所言的王守澄不準那蘇某多說,又有禁軍出來迅即將人打死,這其中的奧妙,委實值得揣摩。連想到二王爭位一事,兩個逆子未必敢做什麼動作,他們的母妃,家族,還有站在各自身後的勢力,卻實在讓他難以放心。
隻是此刻大亂初定,他卻無法在這個當口向剛立下大功的王守澄開刀。再說此人與梁守謙手握諸仗衛及神策軍的兵權,稍為不懼就會觸發兵變,不可不懼。
心中盡自躊躇,不過皇帝到也不是善男信女。王守澄沒有被抓到明顯的把柄,那個劉希光和鄭鑄卻是被反賊親口供出,雖然沒簽供畫押,卻是幾百朝官親耳聽到,加以處置,料想禁軍上下也無話說。
“諸卿,弓箭庫使劉希光、金吾衛大將軍鄭鑄反跡未露,然則叛賊當場供出,諸卿以為,該當如何處置?”
聽得皇帝如此發問,諸臣連同宰相在內,均是無言。此事涉及神策中尉在內,皇帝偏偏不提,單單處置這兩人,卻教眾人如何開口。
“既然此事無根無憑……不如賜這二人自盡,若何?”
見各人噤若寒蟬,不敢答話,李純冷笑一聲,拂袖起身,斷然令道:“此事不需再議,此二人著即賜令自盡!”
說罷,命內侍將李忱抱定,隨同自已,一同往紫宸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