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十二年很快就要過去,李忱在一天天的長大,已經漸漸能自已行走,說話也開始連貫正常。 不過在他的刻意收斂下,除了偶出驚人之語,到也沒有什麼特別神童的表現。
雖然如此,幼年時的聲名已經遠揚至內廷之外。不僅僅是宦官們知道皇帝的這個十三子自幼聰慧,就是尋常朝官,甚至地方官員,也有不少知道李忱大名。與交口相讚,對李忱的表現頗顯驚奇的宦官們不同,朝官上下,唯一關注的就是皇帝越發年老,而儲位猶虛。
在正常情況下,國家的安定在於是否有一個年長的太子。朝官們一想到皇帝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而要命的是皇帝對立哪一個王子為太子還是拿不定主意。更加要命的是,宦官們趁著皇帝拿不定主意,從中上下其手,結黨亂政,與其討論李忱是不是神童,到不如奏請皇帝早立諸君的好。
轉眼已至年底,唐宮中四處喜氣洋洋。閹人也好,宮女也罷,他們也是與皇帝王子嬪妃一樣的人,雖然有著各自不同的喜怒哀樂,悲觀離合,到了這新年將至之時,卻也是難掩臉上的笑意。
李忱雖然喜歡過年時的熱鬧氣氛,卻也實在是難奈那些個宮規禮儀。單說大朝宴會群臣,就有興拜、賦詩、賜爵等各項煩瑣之極的禮製章典。再加上祭祀祖先,拜祭天地先農,皇帝今年又新封了孔子後人為衍聖公,更是在章典教化上竭力用心,不肯馬虎。李忱初時還跟著皇帝四處隨喜,到後來不勝其煩,裝病推脫,再也不肯跟隨。好在他年紀還小,憲宗皇帝雖然喜歡,到也不勉強他。
待到了大年三十那天,各親王、郡王、貴戚及各命婦入宮朝拜,禮畢之後,便是皇宮內宴。
李忱在元和十年生,去年新年時年紀太小,被一個人留在紫蘭殿。今年新年,內廷宮宴就在郭貴妃的蓬萊殿舉行,他的母親陳賢妃早被郭貴妃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兩邊明爭暗鬥,漸次升級。李忱有心勸陳妃退讓,卻又苦於無法開口。況且,現下他也明白,宮妃爭鬥史書不絕於冊,實在是因為在內宮中必須掌控勢力,有了勢力,就必須爭鬥。陳妃本性善良,與郭妃那樣的世家嬌女原本不同。隻是地位到了可以與之抗衡的地步時,不爭,反而是自尋死路。
華燈初上之時,各宮的嬪妃及所有的皇子、公主,以及有品位的高級宦官已經悉數趕至蓬萊殿中。
皇帝居大殿正中,含笑升座。聽著“登歌、九部伎”等大雅正音,看著自已的家人子女魚貫而入,心中隻覺喜樂。
他身為一國之君,一家之主,在這樣的場合自然覺得快樂非常,至於這些家人之間的明爭暗鬥,其中的血淚爭執,卻也是他所不能知曉的了。
郭妃身為實際上的後宮之主,每年宮內歡宴,皆於她的居所舉行。因為不是朝會大宴,皇帝都省了大半的禮儀,她卻命人在殿中下首放置座椅,凡皇子公主及嬪妃到來,皆要先行參拜。
李忱排行十三,自然要等前麵所有的兄長和姐姐先行,然後才可入殿。陳妃雖然是高位嬪妃,卻也隻得隨他一同進入。
殿內四周,皆是用青銅大缸燃燒炭火,熱氣蒸騰,將殿外的寒氣一掃而空。李忱穿著絹布所製的老虎頭布鞋,穿著小小的開衫繡金夾衫,頭上原本著帽,進殿後卻被他拿下,一頭黑發已經留的老長,直垂至肩。
按說象他這樣的年紀,正是小孩最皮的時候。不過宮廷裏規矩甚大,李忱自已也早就不是什麼小孩,此時被盛裝打扮的陳妃牽手而行,粉裝玉琢般的小臉被熱氣烘的通紅,神情偏又莊重自恃,不象一般小孩遇著這種場麵時的呆板無神。一路行來,就是暗中與他母子做對的各宦官、宮人,都覺得他甚是可愛。
“臣妾叩見吾皇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