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忱訕然一笑,卻又劈頭問道:“丁柔安如何?”
“此人你想必問過別人,他們怎麼說?”
“嘿嘿,知遠自然是大力推舉此人。說他風骨硬挺,見識超卓,在整個川西都極有影響。我在長安時,都曾聽說過此人的聲名。”
九妹見他臉上似笑非笑,顯然是早就成竹在胸,雖然她一向注意與李忱的距離,卻也忍不住噗嗤一笑,向他道:“殿下早就有了成算,又何苦來盤問我這小女子呢?”
李忱見她笑的花枝亂顫,肩頭的綾羅輕輕滑落,露出膩白的肌膚,他一時看的呆了,竟沒有回話九妹的話,雙眼灼灼,直顧盯著九妹發呆。
“殿下!”
吃九妹一喝,李忱頓時清醒,老臉微紅,低頭咳了一聲,方又向九妹道:“韓曠不能為我所用,丁柔安我卻不能用。此人太過出名,乃是寒門中最受敬重的大人物。朝中世家,對他很是忌憚,我若是用了他,得罪的人可不在少數。不若將他推舉給朝廷,一來使朝野寒門對我歸心,二來也將這熱炭團推給別人,省得我左右為難。隻可惜綿竹等地的士人雖多,現下卻不能收用。不過,這到也是不是當務之急,還是要立威於漢州,使人敬服。如此這般,才能使收攏到人才。”
他拉拉雜雜,說了一大通話,不過是為了遮掩適才的失態。
卻聽九妹答道:“殿下,此事殿下不提,我亦要與殿下說明。”
李忱大覺意外,抬頭看她,見她麵色沉重,顯然是有極重要的事向自己陳說,他茫然點頭,向九妹道:“九妹,你我二人還需要隱瞞什麼不成,有話你直說便是。”
“殿下,其實你在長安韜光養晦多年,現下雖然有心轉變,其實多年的習性很難驟然更改,除了在咱們麵前,你都很難有立刻決斷的反應。韓曠是多年老吏,如何看不出殿下一心要拉攏?還有那綿竹縣令,殿下以言語試他,他竟然不敢有所反應,這是為何?難道他們是傻子,看不出來殿下你一心要振做,做一番事業出來麼?殿下初入漢州,官員佐吏竟然敢如此怠慢,一則是背後有人撐腰,二來還不是看殿下軟弱,竟然不能立刻處置長史司馬,是以各人都有了輕慢之心。殿下自以為是隱忍不發,待尋著他們把柄,然後加以處置。其實如此的手法,還是因為殿下在長安憋悶多年,一遇事情,便決意先行退讓。殿下以親王之尊,手握大權,卻對佐吏如此退讓,就是明明心中別的盤算,其實並無必要。”
她說到此處,李忱已經聽的發呆。他原本以為自己處置漢州官吏的手法很是老練,怎料在九妹口中,卻是一無是處。
他雖是遭受打擊,九妹卻仍是不肯放過,又向他道:“願殿下日後行事,不但要忍,還需有雷霆手段,如若不然,到頭來辛苦多年,不過能成為一州之吏罷了。”
李忱很是不悅,向她道:“成了,不要太過咄咄逼人。”
九妹霍然起身,指著李忱鼻子向他道:“當日在五王院,那個挾弓帶箭,一心要去救母妃的十三皇子呢?”
李忱隻覺胸口怒氣再難遏製,亦是勃然起身,向她怒視。九妹卻毫不相讓,雙目圓睜,與他對視。
片刻之後,他終於點頭微笑,向九妹道:“若不是你,我幾乎難以振作。裝孫子裝的太久,差點兒忘了自己不是孫子!”
拋下這句讓九妹很是詫異的後世俗語,李忱飄然下榻,大步踏出房門,向正在庭院中習武嬉鬧的王府都將們道:“來人!點起全部兵馬,將漢州長史、司馬,官員佐吏,並所有的豪門大戶,全數帶到刺史衙門來!”
眾將雖然不知道他是何用意,卻眼見李忱意氣勃發,昂首挺胸立於階上,見各人抬眼看來,李忱立刻用不容質疑的語調又令道:“還不快去?”
“是,末將等遵令!”
受到嚴命的王府都將立刻束甲在身,騎馬各帶著屬下狂衝而出,分頭行事。
李忱咪眼側耳,命人端著坐椅,放在堂前,自己端坐於上,聽著不遠處雷鳴般的馬啼聲響,心中隻覺振奮異常。
無論如何,意在天下的光王,終於在這一天,拔刀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