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是個跛子,小時候打預防針瘸了一條腿,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生產大隊還存在的時候,沒辦法去地裏幹重活爭工分,一直沒被哪家姑娘看上,老光棍到現在。

那時候隊裏就靠著工分分口糧,手腳不利索的男人很難養活一大家子,誰家都不想送自家姑娘過去受苦,現在解放了,日子慢慢變好,李爺爺又愁孫子的婚事,就和阮軍強商量,把阮玉書和李明湊一對。

阮玉書過去前就知道阮軍強的意思了,她也抗議過了,沒用,至於為什麼聽話,她剛來到這地方沒多久,好多門道沒摸清,手裏頭一分錢都沒有,將就在阮家住著,看家裏人的眼色,心裏不願意也隻能做個樣子過去走一趟。

李強她見過了,跛得厲害, 估計是光棍久了,又知道要跟她說親,眼神色眯眯的,說話也難聽,她當然看不上。

阮軍強這話問出來,伯伯伯母的目光齊刷刷看過來,阮玉書忽視他們的打量,直說:“爺爺,我不喜歡李明。”

她當然有換個地方過日子的想法,但也不是這麼個換法,讓她跟李明過日子,還不如直接拿了她的命。

她不是嫌棄人家身體殘缺,但說話的語氣和動作,實在是令人不討喜,而且確實也不想嫁一個跛子。

阮軍強皺起眉頭:“你嫌棄人家?”

“就是覺得不合適。”阮玉書換了個委婉的說辭,“沒看對眼。”

她知道這會不說,按爺爺的性子,真的能逼迫她嫁過去,到時候就沒反悔的機會了。

李軍強板著臉,明顯不悅:“你李爺爺是個好人,十幾年前……”

眼看他又要叨叨陳年舊事,大伯母張芬翠走過來,打斷話頭:“爹,雖然說玉書是二婚,鄰居們平時沒少說閑話,說出去不好聽,我們家的臉麵也掛不住,可讓玉書去跟一個跛子過日子,是不是太為難她了?李明娶不到媳婦是有道理的,我聽人說他脾氣不怎麼樣,跟好幾個寡婦……”

“什麼寡婦?”阮軍強瞬間不高興了,“成天聽人嚼舌根,給人潑髒水。”

人是阮軍強挑的,說對方壞話就是打阮軍強的臉,張芬翠知道公公最看重臉麵。

她訕笑,給自己台階下:“我這不是舉個例子嘛,不管是不是真事,有人議論總歸不好,我們家因為玉書沒少被人瞧不起,要是這門婚事再不好,到時候您也沒臉啊。要我看,也不是非李明不可,這十鄉八村娶不到媳婦的也不少,有老光棍,也有死了老婆帶著兒子的。今天陸家過來幫忙說親的那個陸嘉興不就是嘛,我看配玉書挺合適。”

阮玉書聽到張芬翠這話,臉色一沉。

她知道張芬翠平時沒少在外頭編排自己,一轂轆說了這麼一大堆,分明是使壞心眼,把她往火坑裏推。

果然,下一秒就聽到阮軍強嗬斥:“陸家要的是玉書嗎?人家想要的是葉葉。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就是不想讓自己親閨女和嘉興處對象。”

張芬翠發現阮軍強還不鬆口,急眼了:“爹,那陸嘉興三十好幾了,就是個鰥夫,還帶著一個拖油瓶,我們家葉葉黃花大閨女,跟他結婚,不是往火坑裏跳嘛。”

阮玉書聽著就不高興了。

合著大伯母剛才說了這麼一堆,就是想讓她代替堂姐嫁到陸家。堂姐委屈,她就不委屈了?

阮玉書說:“爺爺,我還不想嫁人,你要是覺得我在家裏礙事,我出去找個活幹,掙錢養活自己。”

“胡鬧!”孫女兒媳婦都跟自己作對,沒一個同意的,阮軍強發脾氣了,“你一個二婚的,被婆家趕回來,難道還要一輩子待在家裏不成?你也不看看外麵的人是如何笑話我們的。這婚你結也得結,不結也得結。”